跳到主要內容

李根政辭任綠黨召集人聲明

116日傍晚開始,我和麗芬、育憬及輔選幹部、志工、支持者,還有中強律師,一起等待開票結果。位於北平東路這棟老舊大樓的綠黨中央黨部旁,就是蔡英文的勝選之夜,從六樓的陽台,可以看到民進黨全面執政的時刻來臨。在這樣的巨大的背景音中,我們看著電視上綠社盟的選情,一開始政黨票是1.4%,我在大廳和陽台之間踱步,之後每隔幾分鐘就往上跳一次,大家開玩笑說,你去多走幾次,我們的數字就會快速上升,那一刻之間,伙伴們一直懷抱著希望,直到2%以後,得票率的上升就緩慢,然後就停滯下來。

祕書處伙伴們拉著我開始確認記者會新聞稿,對於得票結果的失望,並未立即反應在伙伴們的情緒,因為,接著就得趕往了九點記者會的會場。

在投票前一天,我在高雄的大風大雨中,站上宣傳車掃街拜票,和稀少的群眾喊話揮手,那天的雨打在臉上會痛,那天的雨夜,志工們在高雄火車站、左營高鐵站奮力宣講發傳單,直到法定不能再宣傳的十點鐘,一刻都不願放棄努力。

綠社盟的所有團隊和志工伙伴們,投入許許多多的時間體力和熱情,幾次的寒雨,更讓許多伙伴感冒生病,對於這樣不如預期的選舉結果,伙伴們痛哭落淚。做為一個從2013年就籌劃、推動著2016希望能看到綠黨衝破5%的召集人,我和所有伙伴們一樣傷心難過,但是當得票率停下來的那一刻,我腦中轉動的是如何面對未來,以及如何鼓舞伙伴們及支持者繼續前行。

也許是社運從不缺乏的挫折,又或許國家的處境、政治理想的道路更加難行,壓抑了本該宣洩的眼淚。

關於我個人。記得剛開始參選的時候,美編志工俊彥看到我就搖搖頭說,這樣不行,沒有星味。選舉結果證明,南方的土味,謹慎低調成性的作風,進不了大眾媒體和鄉民的世界,對選舉更是不利。對「明星」欠缺信任是運動社群的文化,「政治代理人」、「草根民主」一直是綠黨的招牌價值,黨的組織文化,並不鼓勵創造政治明星,但是,矛盾的是要獲得媒體光環,還是需要政治明星,明星需要凸顯個人,不斷自我放大,被媒體放大。

「敗選」完隔天一早回高雄,老婆給我一個深深的擁抱,但還伴隨著對我的生氣。氣我這麼低調,不喜歡張揚自己,不喜歡經營FB與人在網路上互動的人,根本不適合搞政治,搞選舉。

家離高雄,往往政論節目打電話來時候,我正在高雄或他地工作,根本來不及參加,沒有媒體曝光的能力,做為黨的共同召集人與不分區,無法帶領突破重圍,空有社運核心社群的好形象,但在選舉戰力明顯不足。

我長期從事全台的環境運動,以高雄為基地耕耘了二十年,這次在高雄設立了競選總部,南高雄也因為麗芬—工會的關係,成立了勞工總部,二個競選中心加上親友、社群、志工們熱情的動員,最後只得到37,604票,得票率也相近全國平均的2.5%,這代表我自己在高雄從事社會運動,所能轉換的選票其實很少。選戰之中,我跑過了大部分縣市,串連各地進步社群,但一般的公眾對我們的認識度還是很低,這樣的情形,不僅對選舉不利,也對社運不利,很需要深刻檢討。

做為黨的召集人兼選舉總召,要為這次的選舉結果負很大的責任。很明顯的,我的侷限也可能變成了黨的侷限,放在當前的台灣選舉制度和文化中真的有很大的落差。接下來綠黨和綠社盟發展,我會慎重面對自己的侷限,在辭去召集人之後,評估在未來的政治工作上扮演更適切的角色。往後的時間,我將儘快拜訪選舉之中連結的社群和支持者,除了謝票之外,也進一步思考國家社會出路。

接下來,我仍然會和黨內外同志一起誠實檢討「敗選」原因,展望未來。對於未來綠黨與綠社盟的挑戰,我認為在於以下幾點:

一、「錢」和「人才」是政黨發展的關鍵,更是連動的問題,在沒有政黨補助款下,如何籌措資源留下人才,累積經驗,開創新政治路線。

二、從事社運二十年,我們不只在2008-2016之間與國民黨馬英九政權抗爭,也在20002008年期間,和民進黨近身肉搏了八年,民進黨財團化的問題非常嚴重,我們不會樂觀地以為蔡英文執政就可解決問題。綠黨,做為一個沒有席次的反對黨,在民進黨執政之後,可以做什麼有力的角色?有多少資源可以拼搏?如何不被邊緣化?

三、三十萬多選民的支持,選舉中連結累積的社會網絡,如何在選後持續經營,深化為一股更明確的支持力。

四、有關和社民黨的整合問題,選後應針對選舉的合作情形進行檢討,再經雙方的民主程序下就黨名、黨章和黨綱,發展策略等,進行充分討論,與支持者和社群進行對話。

五、綠社盟的外擴的能力有限,這次的選舉更驗證了只有進步社群(同溫層)的選票遠遠不足,做為「無力者」如何在扎根議題和社群的同時,爭取更多選人民認同和支持,強化轉化為選票的實力,會是一大挑戰。

小黨的選舉除了自己的努力,更受到大環境的變動,大黨操控選舉的影響。我的岳母說,本來拉到的票,最後被陳菊的眼淚收回去了;高雄輔選幹部的親友票,也有人被子瑜事件收回去民進黨了…。

但是,深深感謝三十多萬認同我們的選民,經過了這些大浪、海嘯,還願意投票支持我們,讓我們在這條新政治的實踐之路不孤單。

運動者沒有悲觀的權利,因為我們正是看到世界的不美好,還持續有夢想,想要打造美好世界,促成改變的一群人。

感謝綠社盟所有參政的伙伴,以及輔選幹部和志工,還有各界相挺的朋友們,讓我們不忘初衷,調整腳步再出發!


這個網誌中的熱門文章

台灣大伐木時代,到底砍了多少樹?

文☉李根政,2016 2005年,筆者寫了一篇文章「 台灣山林的悲歌 」,簡略描述森林開發破壞史,由於是為了提供讀書入門,文章撰寫相當簡略,不足以呈現台灣山林開發的完整面貌。 由於許多網友常常引用前二段的數據,我認為有必要呈現數據的來源,於是進行了這部分的補註和部分修訂,提供各界參考。 ------------------------------------------------ 1912年~~日治時代,開啟伐木事業 台灣大規模的伐木事業開始於日治時代,1912年,阿里山區第一列運材車自二萬坪開出。自此,台灣百萬年的原始檜木林開始遭到慘烈的殺戮,漸次淪亡。如今,阿里山留有一座樹靈塔,即為日人大量殺伐檜木巨靈以至手軟、心驚,不得不建塔以告慰樹靈。總計在1912年~1945年間,官營的阿里山、太平山、八仙山三大林場共砍伐森林約18,432公頃、材積約663萬立方公尺,平均每年伐木20萬立方公尺左右。(註一) 日治的伐木事業,以完整的森林資源調查為本,編定森林計劃、劃分事業區,奠定了台灣現代化的林業經營的基礎。前林業試驗所所長林渭訪對此給予「伐而不濫、墾而有度」的正面評價。 然而,高山的伐木所代表的也是對原住民的步步逼近與管控,當數條深入內山、橫貫東西「撫番」道路開闢完成,原住民也隨著檜木巨靈傾倒,被迫往山下遷移,爾後日益失根、凋零。緊接著在二次大戰末期,實施戰備儲材,日本當局允許軍部直接伐木,為了取材方便,甚至連保安林都大肆砍伐,20萬公頃以上的林地遭廢,為日本治台留下一頁山林的血淚悲歌。 1945年~~國民政府時代,伐盡台灣檜木林 1945年國民政府來台後,推動「以農林培植工商業」的產業政策,開始大量砍伐原始森林,除延續日人所遺留林場外,更捨棄原有的伐木鐵路、索道,改開闢高山林道,進行新林場全面皆伐的作業;1956年在十三個林區厲行「多造林、多伐木、多繳庫」之三多林政(焦國模,1993);1958年更公布台灣林業經營方針:下令「全省之天然林,除留供研究、觀察或風景之用者,檜木以80年為清理期限,其餘以40年為清理期,分期改造為優良之森林。」這一連串耗竭式的伐木政策,鑄下台灣森林全面淪亡的悲劇,也帶給土地無止境的災難。 是年「八七水災」發生,次年又發生「八一水災」,1963年「葛樂禮颱...

【守護森林】台灣山林的悲歌

文☉李根政 1912年~~日據時代,開啟伐木事業 台灣大規模的伐木事業開始於日本時代,1912年,阿里山區第一列運材車自二萬坪開出。自此,台灣百萬年的原始檜木林開始遭到慘烈的殺戮,漸次淪亡。如今,阿里山留有一座樹靈塔,即為日人大量殺伐檜木巨靈以至手軟、心驚,不得不建塔以告慰樹靈。總計在1912年~1945年間,官營的阿里山、太平山、八仙山三大林場共砍伐森林約18,432公頃、材積約663萬立方公尺,平均每年伐木20萬立方公尺左右。 日本的伐木事業,以完整的森林資源調查為本,編定森林計劃、劃分事業區,奠定了台灣現代化的林業經營的基礎。前林業試驗所所長林渭訪對此給予「伐而不濫、墾而有度」的正面評價。 然而,高山的伐木所代表的也是對原住民的步步逼近與管控,當數條深入內山、橫貫東西「撫番」道路開闢完成,原住民也隨著檜木巨靈傾倒,被迫往山下遷移,爾後日益失根、凋零。緊接著在二次大戰末期,實施戰備儲材,日本當局允許軍部直接伐木,為了取材方便,甚至連保安林都大肆砍伐,20萬公頃以上的林地遭廢,為日本治台留下一頁山林的血淚悲歌。 1945年~~國民政府時代,伐盡台灣檜木林 1945年國民政府來台後,推動「以農林培植工商業」的產業政策,開始大量砍伐原始森林,除延續日人所遺留林場外,更捨棄原有的伐木鐵路、索道,改開闢高山林道,進行新林場全面皆伐的作業;1956年在十三個林區厲行「多造林、多伐木、多繳庫」之三多林政;1959年更公布台灣林業經營方針:下令「全省之天然林,除留供研究、觀察或風景之用者,檜木以80年為清理期限,其餘以40年為清理期,分期改造為優良之森林。」這一連串耗竭式的伐木政策,鑄下台灣森林全面淪亡的悲劇,也帶給土地無止境的災難。 是年「八七水災」發生,次年又發生「八一水災」,1963年「葛樂禮颱風」,又引起大水災,此時社會輿論已有檢討之聲,但伐木量仍急劇昇高,1965年到1975年之間,每年平均伐木面積超過1萬公頃,其中又以1971年的1萬6千多公頃為最高峰。 1975年由於政府開始注意森林對國土保安的重要,加上幾大林場的檜木林已幾乎伐盡,伐木量逐漸降低。1991年政府以行政命令宣布禁伐天然林,大規模的伐木才正式進入尾聲。 總計,國民政府來台後,共砍伐34萬4千多公頃的林地,面積超過三座玉山國家公園。材積約4,456萬7千餘立方公尺,如果以長...

【守護森林】從黑心柳杉看台灣的林業

柳杉是台灣百年林業最具代表性的造林樹種, 從日本時代延續到國府,這二大殖民政權, 至今,伐木與造林的歷史及傷痕,還沒得 應有的重視, 不會講話的台灣森林,也需要轉型正義。 文⊙李根政 2002年2月21日報載「柳杉黑了心」─台灣北部山區一萬五千公頃、約三千萬株的柳杉造林,近來發現疏伐砍下的柳杉中,八成以上罹患「黑心症」 ,林務局號稱考量水土保持功能,計劃近期內以每五公頃為一單位,採用漸進方式逐步砍伐這批柳杉,並就地在山區標售。新竹林管理處的蕭煥堂課長並表示,林務局將在砍伐後的林地改種香杉、紅檜、台灣杉、櫸木、烏心石等本土樹種,一來讓台灣的林相恢復鄉土面貌,二來也可以徹底解決黑心柳杉的問題。林務局黃裕星局長則表示,這一次計畫將柳杉作行列疏伐,並不是為了黑心症,而是為了改善生態環境,因為這些柳杉都已屆高齡期,將逐漸老化,因此趁這個時候改善林相。 這個新聞觸動了一位林業老兵黃英塗先生,對日、台百年來林業經營的深刻體驗,揭發了台灣林業經營局部陰暗的膿瘡。 透過陳玉峯教授的引介,我和中心的二位同事在週末的早晨從高雄前去拜訪黃老先生。黃老先生民國49年從台大畢業,歷任水里、和社等營林區主任,63年從日本九州大學林產研究所畢業,去年剛從溪頭森林遊樂區森林育樂組主任退休。 由於對事理的堅持,黃老先生以口頭及書面提供了本文寫作的基本資料。 台灣引進柳杉的歷史 1895年日本據台,準備在台灣推廣日本扁柏和柳杉,1891年(民前10年)日本土倉株式會社公司(伐木業者)於是從日本引進柳杉在烏來龜山一帶栽植,但種植失敗。 而真正影響日後柳杉造林最大的,咸信應是始自目前的溪頭森林遊樂區。明治35年(1901年)日本東京帝國大學台灣演習林成立了,第一任主任西川末三決定引進奈良縣-吉野川-川上村的「吉野柳杉」,由於溪頭是山谷地形,濕度高,氣候和原產地相當接近,明治39年便選定了溪頭進行柳杉的造林試驗,種植的地點即是今日溪頭米堤大飯店前的「西川造林地」。(註一) 明治43年(1909年)西川末三引進吉野柳杉來台播種,2年後正式栽植,(1911年)種植了十年之後,日本東京大學教授吉野正男進行調查,結果發現其生長的高度、直徑竟比日本原產地高出二倍以上,這個成功的經驗,促使台灣演習林、阿里山等地陸續種植柳杉。 黑心柳杉不是病 柳杉( C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