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個很少深入接觸原住民議題的漢人而言,催生「馬告檜木國家公園」這次的運動,對個人而言,是個可貴的經驗,我所接觸到的原住民自然流露幽默感,熱情爽朗的招呼方式,俊俏有力的面孔,令人印象深刻。
十月,在拜訪內政部張部長後,為了突破新設立的國家公園,由官方自行作業,沒有民間參與所導致的弊病,同時希望「馬告檜木國家公園」,基於建立一座與原住民共存共榮、共享的國家公園的理念,我們一起組成了工作小組,在二次會議後,並共同組成了諮詢委員會,開始進行國家公園共管機制的討論。
在歷次的會議中,幾位牧師、長老常是發言的重心,如黃榮泉長老不斷詳述原住民土地的變遷,反覆論述原住民「自然主權」;雅福議長,多次談及族人的遭遇,數度哽咽。在公部門中這樣的陳訴、控訴對於台灣各個族群而言,意義非凡,而內政部李逸洋次長的誠意傾聽,則是我所見的公部門新面貌。透過這樣的討論,讓我開始思考國家土地管理的方向,同時深深被其堅持民族的尊嚴所感動。不可諱言,歷次的開會中,有時我會不耐於冗長的談論泰雅爾「自然主權」、「保留地土地不等於泰雅爾擁有自然的主權」等概念。因為,在衡量這個委員會可能影響的決策層級之後,我總是認為應該多花點時間,在現有的土地管理架構中,討論確實可行的策略及步驟,例如:如何國家公園的設計制度中,讓共管機制的理念落實;如何使利益讓部落族人均霑等…,但是,如今我回憶起來,那也許是對原住民族不了解的我,一種最好的教育吧!
對於最近以來這些可敬的原住民朋友,被部分的族人誤解、責難他們支持國家公園的動機及態度,我深深的感到不平!
10月初,第一次接觸阿棟牧師,我們談到了目前鎮西堡、司馬庫斯一帶檜木林的問題:阿棟牧師陳述著:最近每到假日,便有一輛輛「沒有禮貌、教養」平地遊客被載到山上來,以致於檜木林下幼苗被拔回家,植被被大量踐踏、樹瘤被切割,樹皮被大片剝去等令人痛心的現象,而林務單位除了欺負原住民,卻無能控管。」有鑑於檜木林被遊客破壞及退輔會虎視眈眈的危機,泰雅爾族民族議會組成了森林守護隊,開始不仰賴國家公權力,自力保護檜木林。不過,我們亦有共識,認為往後的保育措施及遊客的導引、遊憩方式還是得有國家的資源介入,否則,以部落脆弱的經濟力,許多計劃根本無法推動。阿棟牧師的理性及對部落發展的前瞻遠見,以及自然流露出對土地的熱愛與敬意,令人感動。我知覺眼前敬愛的朋友,才是台灣山林保育的根本,同時亦深深體悟:只有原住民能在山上安居樂業、台灣的山林才能得到終極的保護」這句話的意義。
12-20日在記者會的新聞稿中,泰雅爾族民族議會作了以下的宣示:「本民族議會的基本立場是:堅決反對任何侵佔剝奪本民族權力的國家機構及其權力裝置繼續霸佔祖先遺留給我們的土地及森林資源。且為了本民族血緣命脈之傳衍以及傳統社會文化的永續發展,亦深切的體認到再也不能任由他人越俎代庖代行應盡的職責,而必須責無旁貸的扛負起保護山林大地之重責大任!」
這樣的宣示令人動容,這表示原住民運動的深化,以前瞻的眼光,看到山林的命運其實是和民族的未來緊緊相依。
但這樣的覺醒,換得的是族人的質疑,中央研究院民族所的伊凡.尤幹,得面對「以前你反對國家公園,現在為什麼支持?」
牧師們得面對:「是不是長老教會想攏斷資源?」
新近成立,體質尚脆弱的泰雅爾族民族議會得面對行政系系統的指稱:「被利用來支持國家公園
的外圍團體」
對於朋友們面對的壓力,我感到不忍,同時也感受到原住民運動的難度及困境。
不過諾幹幾次提醒我的用語,我則常常記得:例如指稱原住民這個族群,一定加「族」這個字,諾幹說,這是我們努力多年,與國家機器爭鬥才得來的,要寫清楚。而拜託,如果寫泰雅,請寫完整的「泰雅爾族」。
儘管只是短短的接觸,但幾個月來,我心中的原住民族的圖象,因為這些原住民朋友,開始有了較清晰的部分了。同時,讓我學習到保育運動中,人與自然的初階課程。
2000年12月30日,幾百名泰雅爾族的朋友們,成為守護台灣森林大遊行的主力。宣示他們保護森林的決心,這是森林運動的新頁,深化了森林運動內涵,有助於族群的相互了解、扶持。
朋友們,感謝教我這初階的一課。
2000年12月30日 星期六
2000年8月28日 星期一
【水資源】高屏溪已成黑金之河


儘速終結濫採砂石的黑金系統!
李根政(2000)
高屏大橋終於斷了,在艷陽高照、無風也無雨的午後,驚心動魄的斷裂成二截,行駛中的車輛,連人帶車掉落橋下,受傷的民眾,覺得莫名其妙,但對高屏溪長期濫採砂石稍有認知的人,都知道這座橋斷得一點也不冤枉!
自七○年代起,由於砂石的需求量有增無減,加上開採砂石所得暴利驚人,導致整個高屏溪流域的砂石濫採陷入無政府狀態,砂石業結合民代、不肖官商形成一個顛撲不破的黑金系統。由於濫採砂石,導致河床變窄變深,水流速度加快,向下劇烈的切割河床,日以繼夜的衝繫著橋墩,造成各地橋墩裸露,先前已造成高美大橋數次斷落,至今尚未修復。如今高屏大橋的怦然斷落,也只是驗證長期放任濫採砂石的惡果。長期以來高屏兩縣政府,面對砂石業這個黑金系統,明知其危害至深至鉅,但卻束手無策,公務員積極取締的結果換得的是暴力加身,足見非法採砂的業者簡直是中華民國的化外之民,暴民盜採砂石賺進大筆鈔票,卻要納稅人花大錢修補各種傷害。已使得社會失去公平正義!
再者,由於國內事業廢棄物的無處可去、環保署及工業局的全面放任,這個黑金系統賺錢的方式已不僅止於濫採砂石,而是進入一條牛好幾層皮的恐佈作為:那就是一邊盜採砂石,一邊濫倒有害事業廢棄物。其依序為濫採砂石、填入劇毒的事業廢棄物、倒入一般事業廢棄物、倒入一般垃圾、倒入建築廢棄物、覆土向銀行貸款,對土地無以復加的蹂躪,已到人令人髮指的地步。其造成的惡果相信不只是橋樑斷裂而已,而是衝擊整個地面水、地下水污染、土壤毒化死亡,使得這一代人以及後代子孫失去生存的立基。
高屏溪由於河床地遭非法佔用、濫採砂石已不成河形,畜牧、工業廢水的大量流入,再上有毒工業廢棄物的入侵,已成可怕的毒流,台灣人對高屏溪的摧殘,導致高屏地區母親之河的死亡,見證了這一代台灣人民的貪婪、政府的無能。如果這一連串的災難,喚不起政府、國人整頓此一黑金體系的決心,那我們真不知道,到底要死多少人,才能喚醒這個龐大反應遲緩的國家機器。
期待行政院全力動用可用之資源,以不惜動搖國本的決心、徹底打擊這個恐佈的黑金體系,終結橋樑一再斷落的惡夢,終結國土的進一步潰爛。
原載中國時報2000.8.28,時論廣場
2000年7月31日 星期一
【教育】誰來救救住在毒物身旁孩子!


李根政(2000)
自88年11月底,高雄縣大寮鄉新厝村就曾經因為不法業者大量傾倒有害毒物,並且燃燒廢五金,空氣中飄著藍霧,整整被肆虐了三天,附近的昭明國小惡臭瀰漫,師生喉嚨發癢,必需戴口罩上課,居民們則是半夜被臭醒、食不下嚥。半個月之後,環保署督際大隊南區隊,終於循線追查到傾倒廢棄物兇手,原來這些廢棄物是來自台中縣、台南縣市、桃園縣共廿一家廠商,其中包括知名的股票上市、上櫃公司十三家。事後,高雄縣環保局估算清除費用是二億二千萬元,但是這些業者將之視為天價,認為每家業者平均分攤上千萬,無異要他們家破人亡,決定成立自救會自行提出清理計劃書。
如今八個月過去了,即使環保局訂下了的清理期限,肇禍的廿一家廠商,仍未有任何動作。而新的廢棄物又在近一個月來繼續非法傾倒,濃濃的化學惡臭,從土壤底層陣陣冒出,官方據報後,到現場開挖,挖出的是鐵桶、紅竭色的流質─各種可怕的毒物。連日來的大雨,必然將這片毒物污染擴及地下水,日以繼夜的威脅著廣大居民的健康。倘若一個月內不解決的話,九月開學後,我們的孩子又得呼吸著陣陣化學惡臭,帶著口罩上學了。
令人不解的是誰無兒女,誰非父母所生,然而台灣的企業主竟狠心到把最毒的化學廢棄物丟到學校旁邊,而且拒不清理;而台灣的官員則不斷縱容業者的惡行,傷害無辜的孩子。
請問,誰來疼惜這些住在廢棄物天堂旁的孩子!
拜高屏溪水污染事件,導致三百萬人用水危機之賜,全台有害事業廢棄物的大黑洞,才又浮上抬面,這是國民黨執政五十年,帶給這塊土地和人民沈重的黑色紀念物,國民黨政權在五月被輪替了,但無比沈重的毒物島何時才能翻身呢?我們的孩子何時才能擁有美麗的明天呢?
文⊙李根政(原載自由廣場2000-07-31)
2000年7月17日 星期一
【水資源】救救母親之河──高屏溪!
檢視較大的地圖

李根政(2000)
旗山溪污染,200百萬人飲水遭毒化
2000年7月14日被發現傾倒有機廢溶劑的旗山溪,位於旗山溪自旗尾橋下河段,旗山溪由此往南行至嶺口以北接荖濃溪,匯成高屏溪巨流,然後繼續南行經大樹、高屏大橋、萬丹、林園,歷經五十幾公里出海。沿岸取自這條河川的淨水廠、抽水站占了整個高高屏地區的一半強,計有旗山淨水廠、大崗山淨水廠、竹子寮抽水站─坪頂淨水廠、九曲堂抽水站─澄清湖淨水廠、翁公園抽水站─翁公園淨水廠、會結抽水站─拷潭淨水廠、昭明抽水站、林園抽水站─鳳山淨水廠,意思是說自旗山以南,高高屏所有的淨水廠全數在污染範圍之內,只剩下從東港溪取水的港西抽水站沒有受到影響。由這次影響的範圍來看,無疑這是繼1998年底一連串的「有害事業廢棄物」非法棄置於水源地後,高高屏地區最大的毒物災難,而這次影響更直接而沈重。
就這個事件而言,我們認為這次有機溶劑的污染,政府必需以最果斷的決策加以處理;而長期以來廢棄物管理的疏失、施政的重北輕南,也應藉此痛定思痛,展現新政府的改革魄力。
毒物進入食物鏈
其一、水公司期待未來幾天能靠老天爺的大量降雨,將倒在旗尾橋下的有毒廢油、液,盡快沖到下游,好恢復從高屏溪抽水。我們可以體會水公司承受的龐大供水壓力,但稍有常識的人都可以聯想得到,這次的污染事件,受衝擊的不只是高雄地區的民生用水,這些有毒廢液流過的五十幾公里河段,所有動植物生態將遭受最直接而嚴重的傷害,水中生物的大量死亡已經出現,而看不到的後遺症,將伴隨著這條傷痕累累的河川很久很久,而往後幾天,有毒的河水流出海時,河海交界,魚、蝦、貝類等最重要的繁殖地,也將遭受致命的衝繫;而當毒水出了大河,溶入海洋的食物鏈時,這些毒流將與海中的有機物,共同滋養海洋的生物,然後,也許幾天、幾個月、或幾年後,台灣人將吃著今日的毒液而不自覺,不論快慢,毒物終將無情的吞噬我們及下一代的健康。因此,我們籲請政府除了等待老天爺自淨河水外,應以最快的速度,設法將毒液清離河川。
有害事業廢棄物毒害全台
其二、自1998年底台塑的汞污泥事件,到1999年初爆發的高屏地區有害事業廢棄物事件,凸顯了台灣有害事業廢棄物,處於無政府狀態的現象。根據環署去年的統計估算,台灣每年產出有毒物約有147萬噸,其中超過一半以上,去處不明,官方的統計共有169個非法棄置場址。目前為止,環保署僅將分佈在彰化芳苑、嘉義北港、屏東舊鐵橋、萬丹、新埤、新園,共計六處的甲級場址挖出,然後裝桶或就地堆放,至今仍找不到最終處置場。以目前處理的速度,恐怕得花數十年才能處理完畢,所需經費將以百億計。
兩年來,環保署在末端管理方面,配合朝野立委修訂了廢清法、土污法,增加對犯罪者刑罰,而在源頭管制方面,則是推出可笑的「一千大企業自行上網申報廢棄物」的制度,這個制度如今已證實其徹底失敗。因此,我們籲請新政府聯合經濟部工業局、環保署廢管處,共同管理台灣生產有毒廢棄物的企業。工業局需將申請設立的廠商在製程中會產生的廢棄物種類、數量,建立完整的資料,直通環保署廢管處,(如此可根本取代「自行上網申報制度」)而環保署在掌握清楚的資訊後,必需重新檢視清運、處理制度,並協助廠商建立最終處置廠,將毒物「從出生到墳墓」的過程,徹底掌握,才有可能解決目前接二連三的非法棄置現象。同時,為了提高公務員的行政效力,建立有效能的政府,在此呼籲,請長期以來怠忽職守的環保署廢管處處長─符樹強下台,換人做看看!
其三、請司法機關立即追查,不負責任的企業、清除、處理業者,除追究相關責任外,同時公布企業名稱,讓大眾重新檢視這些企業對台灣的「貢獻」!
結語
甫當選民進黨主席的謝長廷市長,在昨天有如下感概:「整治僅具觀光價值的淡水河,政府花了1,300多億,而南部高屏溪是數百數人飲用水的河川,卻只花了80幾億整治。」從挹注的整治經費,就可以看出中央政府施政明顯的「重北輕南」。在此,身為高高屏的子民,籲請中央政政府配合地方政府,挹注經費,果斷決策,進行高屏溪兩岸廢棄物、農牧業、工業污水、焚化爐污染的整治、管理,救救這條全台流域最廣,長達171公里的大河,救救養育無數自然生命及數百萬人民的母親之河。唯有恢復美麗、乾淨的高屏溪,才是解決高屏地區用水的根本之道。
(以上內容原載聯合報2000/07/17民意論壇,報刊有部分刪減,此為完整版)
2000年5月17日 星期三
一場「水」課程實驗的對話
時間:2000.5.17 晚上7:00~9:30
對話者:
主持人:生態教育中心主任李根政
融合學校校長任懷鳴
融合學校教師麥漢鳴
生態教育中心成員:吳建洲、傅志男、林蕙姿、李怡賢、林美杏、楊麗仙、王美娟、周淩箏等
在一場關於「水」課程的討論中,與會者有著如下的對話:
幻燈片或圖片,那一個有吸引力?
根政:第一堂課,「森林與水」我覺得是蠻失敗的一堂課,好像一直在和孩子拉扯,對話起來頗為勉強。原先我預想的主題是希望能從引導孩子認知水是從森林來這個概念,人對河流造成的污染,我們喝的水…,但孩子的理解並不如預期中容易。我想是不是因為幻燈片的問題。
美杏:我覺得幻燈片順序的安排似乎是跳躍式的,彼此的關連有點混亂。
懷鳴:也許以成人的眼光來看是沒問題的,因為成人有許多經驗可以彌補某些斷裂,幫助他理解,但是對孩子來說就難了點。
根政:所以這是教學的經驗和準備不足的後果囉!這告訴我們幻燈片如果沒有安排好(每張片子的內容、關連,以及考慮孩子的經驗),不一定能幫助教學。對照第三天,用圖片來談濱南案,反而比較容易喚起小孩的注意,也比較可以隨機應變。
解說或其他?
孩子到了野外,好像都不耐聽解說。
目前台灣在地的社團大都沒有教學經驗,但對當地生態與文史卻是比大多數老師來得熟悉,所以解說可說是現在從事鄉土教育最常用的方式。但對孩子來說是不是恰當的方式,就很少人加以探討。(目前的情況是有就好了,因為大家都沒有經驗。)
這麼說「解說」有可能不是最適合孩子學習的方式囉!
目前學校的戶外教學,大多數孩子都是被軟硬兼施,押著聽講的,除了少數特殊的營隊外。
懷鳴說:在融合學校,如果要孩子聽解說,就會在事前與孩子討論,說明因為機會難得,只有這個方法才能學到東西,讓孩子在心裡接受,但到了現場如果孩子不願意聽,還是不勉強。
麗仙:我們帶幼維園的孩子,解說的確是派不上用場的,所以通常我們用隨機教學法,例如:有孩子發現特別的事物時,再針對孩子發問加以解說;或者老師以誇大的語氣說「大家快來看,老師發現了什麼?」藉以吸引小孩的注意力,引導孩子進行觀察活動,孩子有興趣才加入活動!
這樣算是學習嗎?
洋楠:去東港溪,我看孩子只有對玩水有興趣,這樣算是學習嗎?
根政:課程中安排傳統漁具的介紹及實地的使用,希望讓孩子能了解河流和人民生活的關係。同時希望他們了解自然生態的環境,這樣的目標在當天似乎都無法達成!
懷鳴:以我當天的觀察,孩子的確是玩的很快樂,可能長這麼大,這是一次和水接觸最特別又愉快的經驗。我想孩子一輩子都很難忘懷。
蕙姿:在你們課程結束後幾天,我帶班上的孩子同樣去那個地方,我覺得那樣的經驗對孩子來說是非常有價值的,也許不是馬上可以看到成果,但是那樣的經驗有助於將來談到這個主題時,喚起腦中鮮明的印象,有助於理解與比較。(蕙姿)
根政:所以這個課程帶給孩子實際親近河流的經驗,對於以後的學習,就有具體的內涵的可以引入,不必談些陌生的事物。(後設:這樣就比較接近具象的、本土經驗)
課程目標該怎麼訂?
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我們的目標是不是設定的太多,範圍太大了?
根政:當時整個課程的設計是將這幾年有關南部水資源的爭議,民間團體的運動經驗帶到課程裡頭,希望彌補長期以來在教育內涵上的缺陷。因此,目標看起來有點偉大,或著說太沈重、嚴肅了。
所以,如果以孩子能接受的東西來看,是不是我們該把目標訂的單純而「真實」一點。
這樣是不是又把孩子學習的能力和興趣,用成人的眼光窄化了,可不可能是課程的設計有問題。
懷鳴:第二天,在劉家古厝進行的古蹟文史解說,個人肯定它的價值,但是似乎和主題比較不完全契合,以孩子的經驗,很難一下子能夠以那麼高的視野,跳脫時空來體驗那樣的歷史感。
蕙姿:現在反省自己帶戶外教學的經驗,發現自己也是在一天內安排很多地方,想讓孩子在不同場域,學習或感受不同的經驗,可能上一站是美濃老街談文史、下一站是蝴蝶農場體驗自然生態。我們似乎習慣上要塞很多東西給孩子。
根政:好像電子花車似的,什麼都有。
如果以剛剛的討論和這幾天的經驗看來,似乎原則是最好不要安排太多的場域,或者一下子給孩子太多的不同領域的教育內涵。
...
(待續........接龍開始.....請各位夥伴們絞盡腦汁...回想當天的探討內容,或補充也行,或提出思考後的新看法,以上有些地方空白,請發言人直接填入,並以不同色彩標示,並請速傳回中心)
2000年5月1日 星期一
「水」主題週課程 ─大津融合學校主題學習週
>>李根政和生態教育中心伙伴於2000年規劃
課程背景說明:
三月時,融合學校懷鳴校長,告知學校每學期會安排一週的時間,進行一個主題教學,與我討論是否可以請生態中心規劃有關環境的主題,提供融合學校進行教學。當下與懷鳴討論的結果,覺得可以嘗試以「水」為主題來發展。
十年前,隱藏在六年國建中的興建美濃水庫案,為南台灣護土衛水與國家機器之間的鬥爭拉開序幕,第一聲戰鼓便是反美濃水庫,然後是反鳿家水庫、接著是搶救隘寮堰,這些議題,凸顯了國家機器結合資本家,以欺騙、強豪的方式,試圖欺壓少數、弱勢族群的殘酷手法。
然而在向社會大眾傳遞護土衛水的理念時,我們會發現許多的阻礙,是來自幾個面向的問題:
其一、人力勝天的強人意志:水利官員死抱科技可以戰勝自然的思考,以為高大堅固的水泥可以抵擋大自然的破壞力,因此無視於水庫壩址有斷層帶的威脅。
其二、由於執政者的單一導向,及長久以來欠缺思辯及多元思考的教育,致使所有的人民以為「缺水,就要蓋水庫。」沒有想到有沒其他的方法。
其三、由於河川的全面污染、海岸河流的水泥化,以及全面都市化的結果,導致國人欠缺與自然接觸,與「水、河流」嚴重疏離,人們對水沒有情感。
其四、國人未認清台灣許多重大開發案的黑幕,迷信表面經濟成長,會帶給人民好的生活品質。
其五、教育內涵中,只呈現執政者及資本家的主流價值,從未體體現過往經濟發展及國家建設中,造成的環境破壞及無可回復的污染。因此對環境意識的培養嚴重欠缺。
因此我們設計了五天的課程,希望援引在地的主題,讓孩子有機會接觸過去國內、民間版中從未出現的教育主題。
不過,這麼嚴肅的思考,如何體現在課程中,對於我們來說是一個挑戰,因為教育講求的方法,有好的想法,沒有好的課程設計及教學方法,很難竟其功。
一場「水」課程實驗的對話是我們在課程結束後的研討會,從中讀者可以發現,這並不是一個很成功的課程,但我們獲得了一些可貴的經驗。將有助於我們往後設計「引入社會議題」進入孩子的學習領域。
課程計劃
◆課程名稱:「水」
◆課程發展方向:以「水」為主題,以河川為主,探討人文、社會經濟、自然生態等領域。
◆任課老師:融合學校教師、高雄市教師會生態教育中心、藍色東港溪保育協會、美濃愛鄉協會成員。
◆開課期間:88學年度下學期,89年5月1日(一)~5日(五)
課程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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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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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 □藝術
□數學 □體健
■自然 ■綜合
■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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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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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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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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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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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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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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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合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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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能力指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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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1運用五官觀察自然現象,「察覺各種自然現象的狀態與狀態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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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瞭解居住城鎮(縣市鄉鎮)的人文環境與經活動的歷史變遷。
4-1-1藉由接近自然,進而關懷自然生命。
7-3-5瞭解產業與經濟發展宜考慮本土的自然和人文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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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觀察野外生活中自然現象的變化。
4-1-3知道環境保護與自己的關係。
4-3-2探討環境的改變與破壞帶來的危險,討論如何保護或改善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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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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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程名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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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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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程內容說明/帶領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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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學重點/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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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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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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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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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0~1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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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融合學校
老師:傅志男
進行方式:幻燈片解說、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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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台灣河川土地的特性,認知水和森林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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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0~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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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葫蘆谷
老師:傅志男、融合學校教師
進行方式:溪谷生態體驗、野餐、分享體驗、回程撿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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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驗台灣溪流生態之豐富,從和大自然之互動,感受生命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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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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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近我們的河
─東港溪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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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 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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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地點:東港溪
老師:蔡順柔及融合學校教師
集合出發至屏東萬巒鄉泗溝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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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由和河水的密切互動,從遊戲、生態、產業的層面,體驗人和水的關係。
讓孩子透過了解當地孩子和河水的關係,及在地的保育行動,而擁有對未來的希望。
※請自備遮陽帽、茶水、筆、碗、餐具、望遠鏡、換洗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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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0—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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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溝社區的文化與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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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1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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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沙燕的夫妻生活、東港溪摸蜆兼洗褲、認識溪底生物(水草與昆蟲)、魚兒魚兒水中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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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0—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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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nch time 萬巒的米台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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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0—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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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安村溯溪戲水(排灣族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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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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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咽的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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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0~1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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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融合學校
老師:融合學校教師
閱讀二仁溪的生與死。
方式:以文字、影像閱讀方式進行
(教材:二仁溪文章及「河死了」影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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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條河川的死亡,讓孩子了解過往台灣人民為累積財富,傷害土地的歷史,從中得到一些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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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0~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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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與討論(可考慮請孩子寫個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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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叮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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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0~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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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達娜依谷、楠梓仙溪、日本飛驒古川─瀨戶川、為例,因為「水」而進行的社區改造運動。
進行方式;讓孩子事前閱讀後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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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國內外以水為社區改造運動的成功經驗,讓孩子了解身為公民的一份子,可以透過自己的努力,而為社區環境帶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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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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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0~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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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出一個親水性高的社區的企劃,需有文案和社區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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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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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濃水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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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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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從農業灌溉用水到親水空間。活動地點:東門樓的美濃溪,上庄伯公,渡口、三洽水、美濃水圳、竹子門發電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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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訪美濃人的生活、產業與水的親密性,藉以體會人與河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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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水庫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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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0~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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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雙溪母樹林
主題:美濃的反水庫運動。
進行方式:以反水庫音樂來帶領孩子認識與體會反水庫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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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由認知美濃的反庫運動,體會水資源利用的衝突及蓋水庫所涉及的環境正義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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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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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之爭奪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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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0~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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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濱南案
進行方式:戲劇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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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由戲劇凸顯在濱南案中生態、工業、農業、漁業發展之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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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氣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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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0~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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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說故事
二、省水比賽。
進行方式:在固定的水量下,能完成最多指定項目的獲勝(例如每人刷牙一次,洗抹布一條,擦地板----)。活動中需記錄各項活動用多少水,以及用水的先後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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測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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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0~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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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得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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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0~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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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註:課程領域及基本能力指標係參照教育部於1999/11/10公布之國民中小學暫行課程網要(草案)
2000年4月12日 星期三
【生活消費】抓雞活動的負面教育
李根政
教育,只要趣味就好?
日前,高雄市某小學,在校園中辦了個「鄉土」活動,是仿照傳統農村抓雞來食用的過程,進行方式是在一個圈圈裡,將幾隻雞放進去,然後由孩子去追逐,把雞捉來,現場燙毛、拔毛,然後烹調,祭五臟廟,大人、小孩又玩又吃,現場一片歡樂。
這樣的活動在電視上播出後,引發一些朋友的討論,批判者以其不尊重生命,簡直是錯誤的教育方式,提出嚴厲的批判,而有些人則認為,平常我們不也都殺雞來吃,這麼做只是讓孩子去體驗農村生活的趣味罷了,有何不可!
這件事其實相當程度暴露現今教育現場中,教育者對生命本質欠缺深刻的思考,所謂「開放教育」和「鄉土教育」,在某些執行的層面上,有點像無頭蒼蠅般,抓些自以為新鮮的點子來辦辦活動,其實可能自己並不了解這麼做有什麼教育意義。
傳統的農村吃雞是年節,或客人來家時最豐盛的食物,抓雞是必要之舉,是為當下所需,並非為了什麼趣味。今日的孩子飽餐各種肉食,吃肉已沒有任何新鮮感,抓雞的行為並非當下所需,這樣的活動從實際的農村抽離後,意義已完全不同;況且農村最該讓孩子體驗與認知的面向何其多,諸如:是農人和土地的感情,農人從農作中和植物生命的互動等…,何以要挑這項?筆者以為,教育者著眼於戲弄動物來製造趣味性,說穿了只是代表教育者的粗魯無文,設計活動欠缺主體思考,相當程度只體現了台灣人好「吃」的文化!
人吃動物的意涵
面對這樣的事件,教育者必需重新思考的是人吃動物的深刻意涵:南非布西南族用毒箭將動物射死後,獵人必須透過一種「神祕的參與儀式」,象徵的加入動物一起死去,將死去的動物和自己視為一體。原住民知道這些動物的詳細知識,動物像是朋友,不只是獵物。但是他們還是要吃朋友的肉,因此必需有些補償行為,儀式或神話協助我們在精神上參與生活中必要的行為,而不帶有罪惡或懼怕的感覺,殺生後的儀式使獵人認識到自己的依賴性。人們在食用時心懷感謝,感謝動物提供食物。(坎伯.神話)
原住民這樣的文化其實跟現今文明有著天壤之別,前者代表人和自然和諧的關係,人和動物等生界,是我和「您」的關係,代表平等與尊重,即使要吃他們也是只取當下所需,心懷感激,但對我們影響深遠的漢文化以及現代文明,則把人類以外的生界皆視為我和「它」的關係,對土地及生界不帶有任何敬意,只是恣意的掠奪或玩賞。
抓雞、吃雞的活動,正是這種文化的體現,我們設計一個封閉的空間,明知結局是動物必將死亡,但將之視為活的玩具來戲弄;讓孩子目睹動物求生掙扎、參與生命獵殺、吃用的過程,但其中卻只有對生命的漠然、無血無肉的教育過程,絲毫沒有對生命的關懷與尊重。反觀傳統的捕獵中,人類用有限的器具在大自然中進行漁撈或捕獵,動物和狩獵者是公平的拔河,誰勝誰負未必知,生命的拔河是自然運作中的一部分,再透過神話或儀式將之和我們的生命取得協調,是生命學習的過程,從中我們會發現大自然的偉大奧妙,體認到自身存在的有限,學會體驗生命並尊重生命。
學習尊重生命
我們吃的文化源自荒瘠的黃土高原,這個古老又貧窮的文明,為了填飽肚子,幾乎什麼都吃,其從自然界取得食物的方式,有人戲稱為「天人合一」,意指是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都拿來放到肚子裡合而為一,其中沒有對提供食物的動物表示一絲感謝和敬意,這種唯用主義的思惟及做法,已嚴重傷害土地及生界。
現代的台灣不是古老貧困的黃河文明,大部分的人豐衣足食,但精神生活像一片荒漠,我們必需對自已族群及現代文明的致命缺陷進行深刻的反省,避免土地及及人心的不斷沈淪;身為地球生界的一份子,我們應該學學狩獵民族對生命的尊敬,學習與地球生界共生共存的生命智慧,而不是把生命當遊戲來教育孩子。
(原載於2000年4月12日,自由時報自由廣場)
教育,只要趣味就好?
日前,高雄市某小學,在校園中辦了個「鄉土」活動,是仿照傳統農村抓雞來食用的過程,進行方式是在一個圈圈裡,將幾隻雞放進去,然後由孩子去追逐,把雞捉來,現場燙毛、拔毛,然後烹調,祭五臟廟,大人、小孩又玩又吃,現場一片歡樂。
這樣的活動在電視上播出後,引發一些朋友的討論,批判者以其不尊重生命,簡直是錯誤的教育方式,提出嚴厲的批判,而有些人則認為,平常我們不也都殺雞來吃,這麼做只是讓孩子去體驗農村生活的趣味罷了,有何不可!
這件事其實相當程度暴露現今教育現場中,教育者對生命本質欠缺深刻的思考,所謂「開放教育」和「鄉土教育」,在某些執行的層面上,有點像無頭蒼蠅般,抓些自以為新鮮的點子來辦辦活動,其實可能自己並不了解這麼做有什麼教育意義。
傳統的農村吃雞是年節,或客人來家時最豐盛的食物,抓雞是必要之舉,是為當下所需,並非為了什麼趣味。今日的孩子飽餐各種肉食,吃肉已沒有任何新鮮感,抓雞的行為並非當下所需,這樣的活動從實際的農村抽離後,意義已完全不同;況且農村最該讓孩子體驗與認知的面向何其多,諸如:是農人和土地的感情,農人從農作中和植物生命的互動等…,何以要挑這項?筆者以為,教育者著眼於戲弄動物來製造趣味性,說穿了只是代表教育者的粗魯無文,設計活動欠缺主體思考,相當程度只體現了台灣人好「吃」的文化!
人吃動物的意涵
面對這樣的事件,教育者必需重新思考的是人吃動物的深刻意涵:南非布西南族用毒箭將動物射死後,獵人必須透過一種「神祕的參與儀式」,象徵的加入動物一起死去,將死去的動物和自己視為一體。原住民知道這些動物的詳細知識,動物像是朋友,不只是獵物。但是他們還是要吃朋友的肉,因此必需有些補償行為,儀式或神話協助我們在精神上參與生活中必要的行為,而不帶有罪惡或懼怕的感覺,殺生後的儀式使獵人認識到自己的依賴性。人們在食用時心懷感謝,感謝動物提供食物。(坎伯.神話)
原住民這樣的文化其實跟現今文明有著天壤之別,前者代表人和自然和諧的關係,人和動物等生界,是我和「您」的關係,代表平等與尊重,即使要吃他們也是只取當下所需,心懷感激,但對我們影響深遠的漢文化以及現代文明,則把人類以外的生界皆視為我和「它」的關係,對土地及生界不帶有任何敬意,只是恣意的掠奪或玩賞。
抓雞、吃雞的活動,正是這種文化的體現,我們設計一個封閉的空間,明知結局是動物必將死亡,但將之視為活的玩具來戲弄;讓孩子目睹動物求生掙扎、參與生命獵殺、吃用的過程,但其中卻只有對生命的漠然、無血無肉的教育過程,絲毫沒有對生命的關懷與尊重。反觀傳統的捕獵中,人類用有限的器具在大自然中進行漁撈或捕獵,動物和狩獵者是公平的拔河,誰勝誰負未必知,生命的拔河是自然運作中的一部分,再透過神話或儀式將之和我們的生命取得協調,是生命學習的過程,從中我們會發現大自然的偉大奧妙,體認到自身存在的有限,學會體驗生命並尊重生命。
學習尊重生命
我們吃的文化源自荒瘠的黃土高原,這個古老又貧窮的文明,為了填飽肚子,幾乎什麼都吃,其從自然界取得食物的方式,有人戲稱為「天人合一」,意指是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都拿來放到肚子裡合而為一,其中沒有對提供食物的動物表示一絲感謝和敬意,這種唯用主義的思惟及做法,已嚴重傷害土地及生界。
現代的台灣不是古老貧困的黃河文明,大部分的人豐衣足食,但精神生活像一片荒漠,我們必需對自已族群及現代文明的致命缺陷進行深刻的反省,避免土地及及人心的不斷沈淪;身為地球生界的一份子,我們應該學學狩獵民族對生命的尊敬,學習與地球生界共生共存的生命智慧,而不是把生命當遊戲來教育孩子。
(原載於2000年4月12日,自由時報自由廣場)
2000年2月24日 星期四
【我與社運】從保護柴山的運動談民間監督的力量
李根政演講口述(2000)
一、自己對高雄的感覺
我是金門人,以前對高雄的印象很差,因為每次要回金門搭的是軍艦登陸艇,都要在高雄港的13號碼頭外面等船,等船是一個很痛苦的過程,因為每次船期都不確定,我們通常在金門同鄉會館等待。而且一出高雄火車站就碰上惡形惡狀的計程車司機,看年輕的學生好欺負常會揩油,原來50元的車資,通常會要150元,接著進到同鄉會館,飲水機的水喝起來都有漂白水的味道,我通常要喝那種最冰的水,讓味覺麻木。等到船期到了,他們會跟你說今天要開船,請在清晨四點到13號碼頭,很辛苦扛了一大堆很重的行李到碼頭外面,通常要到中午12點大門才會開,進到登陸艇後還不一定馬上開船,有時碰到天候不好,他們說對不起我們明天六點開船,這樣的過程,讓我覺得高雄是我最痛恨的都市了,我以後絕對不要娶高雄市的老婆,但生命總是很奇怪,常跟自己所願相反,我就娶了高雄市的老婆,就很不幸的必須嫁到高雄來。每個人有夢和願景,對於一個從事教育工作,對藝術生命有期待的人,待在金門教書畫圖固然好,但總覺得沒有什麼發展的空間,這是鄉下孩子普遍的心情,覺得一定要到大都市混才行,那個時候我某種程度有這樣的感覺,後來因為老婆在高雄就到高雄來。
二、工廠林立的水泥叢林造就人與土地的疏離
進入高雄市區,會看到右邊的半屏山,像是一塊大破布披在那裡,同時可以聞到煉油廠傳出的刺鼻味道,即使搭火車也聞得到,令我驚訝的是沒有人戴口罩,沒有人摀耳鼻,大家都忽略那股熟悉的味道其實是煉油廠的味道,並非空氣原來的味道。
從北到南,中油煉油廠、大社工業區、大發工業區、林園工業區,一連串地集中在高雄縣市邊緣,在高雄市的邊界還有更可怕的焚化爐,處理醫療廢棄物、事業廢棄物、家庭垃圾等,在覆鼎金的是中區焚化爐,在小港的是南區焚化爐,最北邊還有榮總的醫療廢棄物焚化爐,將都市包圍,難怪楊憲宏先生在文章中,形容高雄市一根根的煙囪、一家家的工廠就如同當時特洛伊人的木馬屠城記,三四十年前我們的祖父輩是舉雙手歡迎工業的巨獸進入高雄城,沒想到,這些巨獸正慢慢的屠殺我們及後代的生靈,從一個簡單數據來看,高雄市民平均年齡比台北市民少四歲,以全高雄市民一百四十萬人口來計算,平均每人少四歲全部是少幾千年?
高雄人是如何看待這塊土地?在1988年的後勁反五輕運動、林園工業區的圍廠事件,都是因為工業社會一步一步地對農業社會的迫害,導致土地使用的衝突,引起農民劇烈的抗爭。我從文獻及口述訪談中得知,當時後勁反五輕,在圍廠後,有個女孩子帶著鎖爬到五輕廠的煙囪,將自己鎖在上面,然後放下一個招牌,表達反對五輕的興建。在反五輕運動前,二輕、三輕已經在那裡,因此後勁地區的污染情況已經非常嚴重,地下水抽上來可以點火燃燒,在家裡點蚊香不小心都能引起氣爆。但是資本家和國營企業根本無心改善當地污染,繼續要蓋五輕裂解廠,後勁居民當然要反對,後來是郝柏村靠著軍隊的鎮壓、分化,還有高額的回饋金,把這個事情解決了。
林園工業區也是如此,居民透過圍廠行動希望能解決污染問題,但是後來大家還是拿了錢拍拍屁股就走,也不管污染。這是人跟土地已經疏離了非常嚴重。我是農家孩子,對於土地有很深厚的情感,土地是世代賴以維生根源,沒有土地我無法生存,這是人跟土地根深蒂固的關係。但是工業巨獸來了,污染農田,使農田無法耕種,或種出有毒的農作物,農民無奈只好透過圍廠抗爭,但最後卻是以回饋金解決,這些農民只有繼續種田,不吃自己種的的農作物,把自己種的賣給別人,這是什麼樣的土地倫理?人跟自然的關係是怎麼樣?
舉個例子,我們的孩子從小生長在都市叢林,父母親要他們不要碰泥土,因為泥土是髒的,很多大人都是如此認為,見到蜘蛛之類的昆蟲也都覺得是髒東西,急著將小孩拉走不讓孩子去接觸。雖然現在慢慢有些轉變,人開始想去碰觸大自然,還是僅止於玩賞的階段,尚未與生命產生共鳴。
印度有一位號稱是二十一世紀的杏林大師克里西納穆堤說:「因為我們不愛地球,對瀑布的美毫無感覺,與生命失去接觸,我們從不曾靠著樹木坐過,不愛自然就不知道怎麼愛人怎麼愛動物,只有恢復這種敏感才能瞭解我們與自然的真實關係。」我們的確如此,舉個例子,去年我寫過一篇文章「放春雞」,談到有間小學,在校園裡面把雞放進去放一個圍欄,再讓小朋友抓,抓到雞後拿去煮食。這種教育過程把雞當作一個工具,明明雞最後會被殺死,還在殺牠之前還設計一場遊戲玩牠,實在是很荒謬的教育題材。有些父母親在孩子吃飯之前還會教他們要感恩,基督徒在吃飯前也要禱告,感謝上天賜與豐盛的食物,這些所傳達的是食物是我們很重要的生命關連。我曾看過一本書描述非洲原始民族與食物的關係,當他們去獵殺動物前會舉行一個簡單的儀式,獵殺動物回來後還會舉行另一種儀式,象徵性地讓一部份族人跟隨著獵物一同死亡,他們把這個獵物當作生命互相依存的朋友,只取體弱的、病弱的動物來吃,只取當下所需,他們因為生存不得不取牠,他們依然尊重獵物,甚至有些民族會把獵物當作圖騰。如今我們卻把雞當成遊戲的對象,耍弄一下再吃掉牠,那麼孩子會有什麼感覺,他如何去學習愛人愛動物,我不相信那些抓雞得到快感後將雞殺掉的人會有什麼同情心。
有一次到原生植物園,遠遠看見半屏山後面冒出火來,原以為山上失火,近看才知道是中油煉油廠燃燒塔燃燒不完全所造成的,這在高雄市的北邊傷害著我們的生命,大部份的人可能從來沒發現。我們的河川也遭到全面的污染,污染來源有自工廠,像後勁溪整條變成「黑龍江」,資本家解決之道就是把這些石化公司將管線加長,埋到地下直接排入外海,所以西海岸的魚能不能吃就不曉得了。
我們從飛機上看西海岸,河川排出黃濁的水,順著海流飄來飄去,而這是我們近海的漁場,難怪台十七線濱海公路會被稱為癌症公路,居民的癌症發生率是別的地方好幾倍,死亡率也很高。整個西海岸已被污染得非常嚴重,到處都是工廠,這樣的破爛國土,要我們的下一代如何看待這塊土地。
一個高雄人從來不知道煉油廠的歷史,不知道林園工業區,卻只知道大統百貨公司燒掉了要蓋在別處,只知道漢神百貨公司、大樂等購物中心。當他的人文、歷史觀僅止於此,我不曉得他如何教孩子對所居住的土地產生關係。
我們有哪些東西可以讓我們的孩子發現高雄市的美,有哪些地方是能夠讓他走出國門後,回味起高雄市有哪些值得驕傲。我不希望當他走出去後只覺得我們那裡的泡麵都比日本料理還要好吃,然後每次出國後都特別回味高雄或是台灣的小吃,這是件很悲哀的事,一個人對於故鄉的想像及記憶小吃、泡麵時候,他的生命是沒有光彩的。當我想起我的故鄉,我可以很驕傲地說,冬天時,會有三千隻的鸕慈飛來遮天蔽地的停在木麻黃上,夏天時,有很美麗的候鳥--綠喉蜂鳥會飛到我們的院子來,還有喜鵲會來我們的屋頂,草原、河川、池塘是那麼乾淨,甚至有水獺;如果我們高雄市的孩子出去只能跟人家講說,我的故鄉小吃很好吃,百貨公司很大,街道很寬,煉油總廠的味道很棒,這樣他如何能驕傲起來。
很多人甚至不曉得,我們週遭環境跟地理環境的關係,我剛接任高雄市教師會總幹事所編的第一期刊物所用的封面,就是以高雄市做全景,後面是北大武山,這張畫面所要彰顯的是,人跟自然關係是很密切的,但我們沒有感覺,已經麻木了,對污染麻木,對於美麻木,對於護衛我們土地的大自然山川也麻木,如果不是大武山在聳立在中央,每一年阻隔從東部海岸侵襲高雄市跟屏東市的颱風,會很慘,因為很少颱風是從西海岸上來的,能夠抵擋颱風就是靠著尖尖的大武山在抵擋著高雄市,這是個很重要的歷史和土地的教育,可是我們從來不提。再舉個例子,我剛去永清國小時,永清國小在龜山旁邊,我一去就問學校的廖老師,旁邊這座山是什麼山,廖老師說不知道,廖老師住在這裡已經四十年了,教書三十幾年;我再問另一位楊老師,他也不知道,他說他來的時候山就在旁邊了;我不死心,再問另一位老師,他也不知道,他說他從來沒去過那座山,我就去查,一查才知道這座山叫龜山,它很重要,當時的左營舊城就是圍著這座山而建,整個左營地區跟那座山有密切的關係。那座山的自然生態體系與柴山是很類似的,都屬於高位珊瑚礁,一直延伸到半屏山去。我並非針對那些老師對於土地漠視無知,只是覺得這是教育出了問題,我們能夠天馬行空,拿著社會課本講述從來沒看過的長江、黃河,講述從來沒去過的亙古大地以及歷史,但卻可以不知道旁邊那座小山跟我們的關係。
日本人把富士山當成聖山,很多人也倡議應該把玉山當成我們的聖山,同樣地,高雄人應該要有自己的心靈故鄉、靈魂依歸之處,那個地方不一定是抽象的天堂,可以是實在的山川大地,這是我們的夢,人跟大自然跟台灣這塊土地終於緊緊的結合在一起。我們不要一天到晚羨慕富士山的美,而不知高雄的美、台灣的美,這是很荒謬的。原住民族向來就是將山川當成他們靈魂皈依之處,把山視為他們民族的聖山,漢民族從大陸遷到台灣四百年之間,卻從未建立起跟對這片土地的認同,台灣人不知道如何認同這塊土地,也不知大自然與人之間的關係,遑論去認知到這是我們靈魂皈依之處,這還有一段很長距離。
這個問題的根源在教育,我們不要技術的東西,我很鄙視環教中心一天到晚談的是抽象的環境理念,因為對土地沒有感情,把地理、歷史它成知識來教。你要孩子接觸這些硬生生的東西嗎?
這時候,柴山就顯得特別重要了。柴山是高雄市最重要的綠地,一千多公頃的面積,是高雄市的綠肺,它的形狀像腎形,就好像是高雄市的腎臟,過濾污穢的空氣,若無這塊綠地高雄市就是烏煙瘴氣的地方。就中華民國的都計法規定,都市中綠地至少要佔百分之十,在國外理想的都市綠地至少佔百分之十五到二十之間,才算是理想的人類居住空間,如果沒有綠地空間,除了影響健康之外,就是人的生活沒辦法得到紓解與調劑,一個人如果一天到晚關在室內,跟黑煙、噪音一起生存,最後心情會越來越浮躁,一些文明病通通出來,因此我們需要綠地,這個能夠紓解心情的地方。
柴山原來是軍事管制區,一直到民國78年才開放,現在去爬柴山的人很多,假日有時更高達一、二萬人,川流不息,24小時都有人在山上,所以如果沒有柴山,高雄市民到哪裡去找一個地方紓解自己的身心,很多人是上班之前必爬柴山,我認識一位陳茂祥先生,他說他是垃圾隊隊長,他一天要上柴山二次撿垃圾下來,他覺得柴山帶給他生命光彩和健康。
三、陳玉峰老師對柴山的觀察
推動柴山自然公園的歷程,就是跟這些人想去爬山健身很有關係。當時柴山自然促進會請陳玉峰老師來做柴山自然公園的規劃,陳老師提出一些他認為柴山吸引人的地方,它獨特的生態體系:以全台灣而言它是一個學術的死角,從來沒有人徹底研究過,它是分布最北的高位珊瑚礁地形,熱帶海岸林就在旁邊,面積比社頂公園還要大(即墾丁國家公園內的高位珊瑚礁地形),它比墾丁高位珊瑚礁地形還要有生態上的價值;此外,他認為柴山最動人的是人跟自然的關係:也就是市民自治的關係。很多阿伯、阿嬸還有一些年輕人自動自發撿柴山上的垃圾,全台灣有哪一個風景區、哪座山是市民自動自發去維護環境清潔。我有幾次去高雄縣葫蘆谷,那裡很美,但是你只要跟著垃圾走知道葫蘆谷在什麼地方,跟著烤肉架走就可以知道哪裡可以烤肉,台灣人喜歡在垃圾堆裡烤肉,這種救國團時代遺留下來的烤肉文化在台灣的大地上也是很重要的污染源,是一種對人心的污染,到野外去欣賞的不是大自然而是眼前的塑膠袋,這種毫無知覺是最悲哀的地方。
柴山的人文歷史也是一個吸引人的部份,小溪貝塚、龍目井等,在高雄史上都很很重要的地位。
另外一個是人跟野生動物的關係。雖然現在不能餵食獼猴,但在78年剛開放時,有人上柴山去抓猴子去殺去賣,後來很多山友看不下去,在上面釘個牌子寫「抓猴子絕子絕孫」、「抓猴子的人讓我抓到也打斷他的手腳」,這樣慢慢建立起猴子跟人的信任感,他們保護這些獼猴,這是很動人的,因為中國人或台灣人一向把天上飛的、地上爬的都視為可以吃的,很多賞鳥多年的賞鳥人到外國,見到野外的鴨子離自己很近,腦中想的還是北京烤鴨,這種根深蒂固的唯用主義,認為野生動物是可以拿來吃的,如果有一點惻隱之心,也是跟自己居家環境比較親近的動物,像貓狗,勉強建立起人跟動物的關係。
柴山還有非常動人的自然體系,在離市區不到30分鐘的地方,在爬不到40分鐘就可以到傅家溝非常美,最美的是頂上的雀榕落葉時,整個傅家溝底上都是金黃色的落葉,柴山的綠色非常富有生命力。柴山作為人向大自然學習的重要橋樑,作為台灣人認識這片土地的自然山川的媒介,因為大部份的人無法常去爬玉山、關山嶺山、南湖大山,去看最壯闊的檜木林,最美麗的山川大地。
四、柴山面臨的問題?
柴山在78年開放後,大量人口上山,雖然也有美的一面,奉茶文化、自發性的撿垃圾和保護獼猴,但是因為人的私心,很多人上山,濫墾道路、私設休息區,大肆破壞,因刺當時有一群詩人、作家、醫生、郵差等,他們有一個願景,希望柴山能成為一座自然公園。
什麼是自然公園?日本目黑自然公園,它位在東京區,一塊鬧區中的綠地,不是台灣那種公園,台灣的公園都是仿造歐洲的公園,一大片草皮,引進大量外來物種,日本的自然公園是保留原生的植被,只去管理人的行為,規範人行走的道路,以簡單的木條和繩子限制人走的到路,下面鋪的沙子有一定格式,每一層舖設不同的東西,目的希望能讓水能滲到地下,而且能讓土地快速吸收水分,不至於釀成洪災,非常平穩,人民可以在步道中看著溼地的各種生態,也自然的木椅,也沒有巨大的水泥人工建築物在其中。公園中還有貼心的牌子告訴遊客要小心此處會有鳥大便掉落,路面若是有坡度,他們也會用原木一層層阻隔,不讓泥土剝落,而不會鋪成水泥階梯。日本的公共設施做得很好,到處都有可以直接飲水的水龍頭,到野外也不用帶水。
園中也有一些互動式的教育設施,每個月更換主題,他們設計不同的學習單,讓人進入園區後依著學習單去看,他們也有一些展示館,展示這個區域中的水鳥、昆蟲、生物等。他們還會在園區裡作一些欄杆禁止人進入某些區域,我們未來希望柴山也能夠有這樣做一些道路的管制。這是當時吳錦發先生自日本取經的自然公園想法,保有自然的景緻,不去做人為的干涉,補足自然教育的功能,及人跟自然互動的設施。這些概念在日本是很普遍的。我看到的日本的環境教育有各式各樣的型態,但基本上,他們是落實本土的教育,依週遭的鄉土去設計小朋友環境教育的題材。
台灣目前還沒有自然公園的法律規範,台灣有都市公園綠地的法律,有國家公園的法律規範,目前是地方自治法通過,訂立了「壽山自然公園管理辦法」,這是國內從來沒有過的。吳錦發、王家祥、黃文龍、洪田峻等人在一次聚會中,思考如何保護柴山,而決定成立「柴山自然公園促進會」。這是台灣環境運動有史以來出現另外一波的市民運動。
在催生自然公園的歷程,馬上面對的是台泥採礦的問題,台泥採礦源自大正十五年(民國4年),當時淺野株氏會社在柴山成立採礦公司,正式開始採礦,採到日據時代結束,國民政府來台,在42年實施耕者有其田,當時辜家很有錢,他們用田去換取台泥公司的股票,台泥成為辜家的,在42年時政府將柴山以每公頃2.4元的低價賣給台泥公司,採礦為台泥帶來巨大的利益。在民國81年停止採礦後,台泥打算變更地目,變成住商用地,預計變更93公頃多的土地,蓋一個三萬人的住宅區,當時市政府竟然想讓這荒謬的案子通過,當時民間團體舉行公聽會等行動,迫使台泥公司修正此開發案,修正到九千多人,以規避一萬人需設一座小學的規定,再透過綠色團體的運作,迫使他們再下降到八千三百多人,但台泥仍堅持此案。目前我們積極阻擋這個開發案成行,更期許這裡復育成為原生林或原生植物的公園,作為高雄市民休憩的地方,分攤到柴山的人潮。
另外一個就是中山大學的問題,中山大學當時是先施工,再來作環評,最後在追認。我們質疑中山大學設在西子灣本身就是一項錯誤,西子灣是高雄重要的景點,是高雄市民共同擁有的公共財,不是中山大學私有的,而且中山大學對高雄的貢獻式微乎其為,這些教授對高雄的了解有限,他們應該發展高雄學,對未來的規劃和過去歷史的了解。那裡非常不穩定的地層,成功大學李德河教授的研究報告中,柴山每一年都在下滑,因為柴山的西向海浪不斷淘空邊角,且珊瑚礁石灰岩地質滲水率高,底下泥土也會被掏空,中山大學還不斷在上面蓋新校區。我們堅持,中山大學要不就遷校,要不就停止開發,再找新校區。
另一個是元亨寺的問題,元亨寺背後的黑金政治掛勾,我們難以想像。台灣一大堆偽善的宗教家,喜歡蓋超大型的建築,很多廟宇都是先蓋完再就地合法化。元亨寺在台泥往南處,在離不到二公尺的巷子還要蓋八層樓的香雲大樓,蓋廟是很賺錢。
桃源里的部份,世居很久,當地居民的土地都是承租的,而外來政商向當地居民承租,蓋別墅、花園,例如立法委員林宏宗,花八百萬元向居民買使用權,蓋別墅花園,當時柴山自然公園促進會、教師會、中華電信工會發起一個搶救柴山的運動,要求市府拆除這些違建,透過向市長陳情,不斷對市府施加壓力,市府才拆除,但是違建一但破壞環境就很難恢復,當地桃源里居民不能諒解綠色團體的做法,就有一個里民揍了我一拳,這件事迫使市政府去處理柴山的違建問題,責成林永堅副市長開始整建柴山上的違建,可是從吳市長到謝市長,都是民間團體動一下,市府才會動。所有政治人物都一樣,只是在解決那些認為事情有問題的人,而不是真正在解決問題本身。到目前為止,柴山仍有許多違建未被拆除。我們正式針對毆打一事項地檢署控告,因為本來拆除違建不法行為,應該是公權力警察去面對的事情,卻讓一線的環保團體成為受害者。這突顯了台灣目前的問題,司法、民意、良心、公權力、一般民眾的環境意識在哪裡,我們演出了行動劇,桃源里民帶了一堆小流氓舉布條說這些環保流氓將來要出來選舉,在累積民意。我想突顯的並非我個人的問題,而是柴山的問題,如果不是民國81年柴山公園促進會的阻擋,台泥三萬人的住商區會造成柴山多少人在哪裡出入。
在整個環境運動裡面,很重要的是告知,老師們是整個環境意識裡面的核心人物,如果老師的環境意識是欠缺的,那教育出來的孩子也會是有欠缺的,我們不能只是在校園中談資源回收、垃圾減量,近一步,透過認知後,我們要培養公共意識,除了為自己做事,也能為公共事務盡一點心。接著,透過組織、行動,才能真正保護台灣自然環境,其中柴山是個很重要的起點,從民國81年柴山會的努力,到現在各式各樣的團體努力在保護這座山,一個小小的木棧道,生教中心和其他的團體花了數個月跟他們談要做哪一條路線,要怎麼做,這樣的監督體制下,我們若還沒辦法保住這座山,哪台灣的環境可能都沒有救了。我們期望將來帶著孩子去凝聽大自然的脈動、體驗大自然的奧妙,培養高雄人文化的氣質及與這塊土地的感情,因此,我們認為柴山就是高雄人自然生命文化的活水源頭,我們可以透過地景,愛河、高雄港告訴孩子過往的高雄歷史,優越的地理環境,但真正可以觸動他的心靈柴山是一個重要的地方。
一、自己對高雄的感覺
我是金門人,以前對高雄的印象很差,因為每次要回金門搭的是軍艦登陸艇,都要在高雄港的13號碼頭外面等船,等船是一個很痛苦的過程,因為每次船期都不確定,我們通常在金門同鄉會館等待。而且一出高雄火車站就碰上惡形惡狀的計程車司機,看年輕的學生好欺負常會揩油,原來50元的車資,通常會要150元,接著進到同鄉會館,飲水機的水喝起來都有漂白水的味道,我通常要喝那種最冰的水,讓味覺麻木。等到船期到了,他們會跟你說今天要開船,請在清晨四點到13號碼頭,很辛苦扛了一大堆很重的行李到碼頭外面,通常要到中午12點大門才會開,進到登陸艇後還不一定馬上開船,有時碰到天候不好,他們說對不起我們明天六點開船,這樣的過程,讓我覺得高雄是我最痛恨的都市了,我以後絕對不要娶高雄市的老婆,但生命總是很奇怪,常跟自己所願相反,我就娶了高雄市的老婆,就很不幸的必須嫁到高雄來。每個人有夢和願景,對於一個從事教育工作,對藝術生命有期待的人,待在金門教書畫圖固然好,但總覺得沒有什麼發展的空間,這是鄉下孩子普遍的心情,覺得一定要到大都市混才行,那個時候我某種程度有這樣的感覺,後來因為老婆在高雄就到高雄來。
二、工廠林立的水泥叢林造就人與土地的疏離
進入高雄市區,會看到右邊的半屏山,像是一塊大破布披在那裡,同時可以聞到煉油廠傳出的刺鼻味道,即使搭火車也聞得到,令我驚訝的是沒有人戴口罩,沒有人摀耳鼻,大家都忽略那股熟悉的味道其實是煉油廠的味道,並非空氣原來的味道。
從北到南,中油煉油廠、大社工業區、大發工業區、林園工業區,一連串地集中在高雄縣市邊緣,在高雄市的邊界還有更可怕的焚化爐,處理醫療廢棄物、事業廢棄物、家庭垃圾等,在覆鼎金的是中區焚化爐,在小港的是南區焚化爐,最北邊還有榮總的醫療廢棄物焚化爐,將都市包圍,難怪楊憲宏先生在文章中,形容高雄市一根根的煙囪、一家家的工廠就如同當時特洛伊人的木馬屠城記,三四十年前我們的祖父輩是舉雙手歡迎工業的巨獸進入高雄城,沒想到,這些巨獸正慢慢的屠殺我們及後代的生靈,從一個簡單數據來看,高雄市民平均年齡比台北市民少四歲,以全高雄市民一百四十萬人口來計算,平均每人少四歲全部是少幾千年?
高雄人是如何看待這塊土地?在1988年的後勁反五輕運動、林園工業區的圍廠事件,都是因為工業社會一步一步地對農業社會的迫害,導致土地使用的衝突,引起農民劇烈的抗爭。我從文獻及口述訪談中得知,當時後勁反五輕,在圍廠後,有個女孩子帶著鎖爬到五輕廠的煙囪,將自己鎖在上面,然後放下一個招牌,表達反對五輕的興建。在反五輕運動前,二輕、三輕已經在那裡,因此後勁地區的污染情況已經非常嚴重,地下水抽上來可以點火燃燒,在家裡點蚊香不小心都能引起氣爆。但是資本家和國營企業根本無心改善當地污染,繼續要蓋五輕裂解廠,後勁居民當然要反對,後來是郝柏村靠著軍隊的鎮壓、分化,還有高額的回饋金,把這個事情解決了。
林園工業區也是如此,居民透過圍廠行動希望能解決污染問題,但是後來大家還是拿了錢拍拍屁股就走,也不管污染。這是人跟土地已經疏離了非常嚴重。我是農家孩子,對於土地有很深厚的情感,土地是世代賴以維生根源,沒有土地我無法生存,這是人跟土地根深蒂固的關係。但是工業巨獸來了,污染農田,使農田無法耕種,或種出有毒的農作物,農民無奈只好透過圍廠抗爭,但最後卻是以回饋金解決,這些農民只有繼續種田,不吃自己種的的農作物,把自己種的賣給別人,這是什麼樣的土地倫理?人跟自然的關係是怎麼樣?
舉個例子,我們的孩子從小生長在都市叢林,父母親要他們不要碰泥土,因為泥土是髒的,很多大人都是如此認為,見到蜘蛛之類的昆蟲也都覺得是髒東西,急著將小孩拉走不讓孩子去接觸。雖然現在慢慢有些轉變,人開始想去碰觸大自然,還是僅止於玩賞的階段,尚未與生命產生共鳴。
印度有一位號稱是二十一世紀的杏林大師克里西納穆堤說:「因為我們不愛地球,對瀑布的美毫無感覺,與生命失去接觸,我們從不曾靠著樹木坐過,不愛自然就不知道怎麼愛人怎麼愛動物,只有恢復這種敏感才能瞭解我們與自然的真實關係。」我們的確如此,舉個例子,去年我寫過一篇文章「放春雞」,談到有間小學,在校園裡面把雞放進去放一個圍欄,再讓小朋友抓,抓到雞後拿去煮食。這種教育過程把雞當作一個工具,明明雞最後會被殺死,還在殺牠之前還設計一場遊戲玩牠,實在是很荒謬的教育題材。有些父母親在孩子吃飯之前還會教他們要感恩,基督徒在吃飯前也要禱告,感謝上天賜與豐盛的食物,這些所傳達的是食物是我們很重要的生命關連。我曾看過一本書描述非洲原始民族與食物的關係,當他們去獵殺動物前會舉行一個簡單的儀式,獵殺動物回來後還會舉行另一種儀式,象徵性地讓一部份族人跟隨著獵物一同死亡,他們把這個獵物當作生命互相依存的朋友,只取體弱的、病弱的動物來吃,只取當下所需,他們因為生存不得不取牠,他們依然尊重獵物,甚至有些民族會把獵物當作圖騰。如今我們卻把雞當成遊戲的對象,耍弄一下再吃掉牠,那麼孩子會有什麼感覺,他如何去學習愛人愛動物,我不相信那些抓雞得到快感後將雞殺掉的人會有什麼同情心。
有一次到原生植物園,遠遠看見半屏山後面冒出火來,原以為山上失火,近看才知道是中油煉油廠燃燒塔燃燒不完全所造成的,這在高雄市的北邊傷害著我們的生命,大部份的人可能從來沒發現。我們的河川也遭到全面的污染,污染來源有自工廠,像後勁溪整條變成「黑龍江」,資本家解決之道就是把這些石化公司將管線加長,埋到地下直接排入外海,所以西海岸的魚能不能吃就不曉得了。
我們從飛機上看西海岸,河川排出黃濁的水,順著海流飄來飄去,而這是我們近海的漁場,難怪台十七線濱海公路會被稱為癌症公路,居民的癌症發生率是別的地方好幾倍,死亡率也很高。整個西海岸已被污染得非常嚴重,到處都是工廠,這樣的破爛國土,要我們的下一代如何看待這塊土地。
一個高雄人從來不知道煉油廠的歷史,不知道林園工業區,卻只知道大統百貨公司燒掉了要蓋在別處,只知道漢神百貨公司、大樂等購物中心。當他的人文、歷史觀僅止於此,我不曉得他如何教孩子對所居住的土地產生關係。
我們有哪些東西可以讓我們的孩子發現高雄市的美,有哪些地方是能夠讓他走出國門後,回味起高雄市有哪些值得驕傲。我不希望當他走出去後只覺得我們那裡的泡麵都比日本料理還要好吃,然後每次出國後都特別回味高雄或是台灣的小吃,這是件很悲哀的事,一個人對於故鄉的想像及記憶小吃、泡麵時候,他的生命是沒有光彩的。當我想起我的故鄉,我可以很驕傲地說,冬天時,會有三千隻的鸕慈飛來遮天蔽地的停在木麻黃上,夏天時,有很美麗的候鳥--綠喉蜂鳥會飛到我們的院子來,還有喜鵲會來我們的屋頂,草原、河川、池塘是那麼乾淨,甚至有水獺;如果我們高雄市的孩子出去只能跟人家講說,我的故鄉小吃很好吃,百貨公司很大,街道很寬,煉油總廠的味道很棒,這樣他如何能驕傲起來。
很多人甚至不曉得,我們週遭環境跟地理環境的關係,我剛接任高雄市教師會總幹事所編的第一期刊物所用的封面,就是以高雄市做全景,後面是北大武山,這張畫面所要彰顯的是,人跟自然關係是很密切的,但我們沒有感覺,已經麻木了,對污染麻木,對於美麻木,對於護衛我們土地的大自然山川也麻木,如果不是大武山在聳立在中央,每一年阻隔從東部海岸侵襲高雄市跟屏東市的颱風,會很慘,因為很少颱風是從西海岸上來的,能夠抵擋颱風就是靠著尖尖的大武山在抵擋著高雄市,這是個很重要的歷史和土地的教育,可是我們從來不提。再舉個例子,我剛去永清國小時,永清國小在龜山旁邊,我一去就問學校的廖老師,旁邊這座山是什麼山,廖老師說不知道,廖老師住在這裡已經四十年了,教書三十幾年;我再問另一位楊老師,他也不知道,他說他來的時候山就在旁邊了;我不死心,再問另一位老師,他也不知道,他說他從來沒去過那座山,我就去查,一查才知道這座山叫龜山,它很重要,當時的左營舊城就是圍著這座山而建,整個左營地區跟那座山有密切的關係。那座山的自然生態體系與柴山是很類似的,都屬於高位珊瑚礁,一直延伸到半屏山去。我並非針對那些老師對於土地漠視無知,只是覺得這是教育出了問題,我們能夠天馬行空,拿著社會課本講述從來沒看過的長江、黃河,講述從來沒去過的亙古大地以及歷史,但卻可以不知道旁邊那座小山跟我們的關係。
日本人把富士山當成聖山,很多人也倡議應該把玉山當成我們的聖山,同樣地,高雄人應該要有自己的心靈故鄉、靈魂依歸之處,那個地方不一定是抽象的天堂,可以是實在的山川大地,這是我們的夢,人跟大自然跟台灣這塊土地終於緊緊的結合在一起。我們不要一天到晚羨慕富士山的美,而不知高雄的美、台灣的美,這是很荒謬的。原住民族向來就是將山川當成他們靈魂皈依之處,把山視為他們民族的聖山,漢民族從大陸遷到台灣四百年之間,卻從未建立起跟對這片土地的認同,台灣人不知道如何認同這塊土地,也不知大自然與人之間的關係,遑論去認知到這是我們靈魂皈依之處,這還有一段很長距離。
這個問題的根源在教育,我們不要技術的東西,我很鄙視環教中心一天到晚談的是抽象的環境理念,因為對土地沒有感情,把地理、歷史它成知識來教。你要孩子接觸這些硬生生的東西嗎?
這時候,柴山就顯得特別重要了。柴山是高雄市最重要的綠地,一千多公頃的面積,是高雄市的綠肺,它的形狀像腎形,就好像是高雄市的腎臟,過濾污穢的空氣,若無這塊綠地高雄市就是烏煙瘴氣的地方。就中華民國的都計法規定,都市中綠地至少要佔百分之十,在國外理想的都市綠地至少佔百分之十五到二十之間,才算是理想的人類居住空間,如果沒有綠地空間,除了影響健康之外,就是人的生活沒辦法得到紓解與調劑,一個人如果一天到晚關在室內,跟黑煙、噪音一起生存,最後心情會越來越浮躁,一些文明病通通出來,因此我們需要綠地,這個能夠紓解心情的地方。
柴山原來是軍事管制區,一直到民國78年才開放,現在去爬柴山的人很多,假日有時更高達一、二萬人,川流不息,24小時都有人在山上,所以如果沒有柴山,高雄市民到哪裡去找一個地方紓解自己的身心,很多人是上班之前必爬柴山,我認識一位陳茂祥先生,他說他是垃圾隊隊長,他一天要上柴山二次撿垃圾下來,他覺得柴山帶給他生命光彩和健康。
三、陳玉峰老師對柴山的觀察
推動柴山自然公園的歷程,就是跟這些人想去爬山健身很有關係。當時柴山自然促進會請陳玉峰老師來做柴山自然公園的規劃,陳老師提出一些他認為柴山吸引人的地方,它獨特的生態體系:以全台灣而言它是一個學術的死角,從來沒有人徹底研究過,它是分布最北的高位珊瑚礁地形,熱帶海岸林就在旁邊,面積比社頂公園還要大(即墾丁國家公園內的高位珊瑚礁地形),它比墾丁高位珊瑚礁地形還要有生態上的價值;此外,他認為柴山最動人的是人跟自然的關係:也就是市民自治的關係。很多阿伯、阿嬸還有一些年輕人自動自發撿柴山上的垃圾,全台灣有哪一個風景區、哪座山是市民自動自發去維護環境清潔。我有幾次去高雄縣葫蘆谷,那裡很美,但是你只要跟著垃圾走知道葫蘆谷在什麼地方,跟著烤肉架走就可以知道哪裡可以烤肉,台灣人喜歡在垃圾堆裡烤肉,這種救國團時代遺留下來的烤肉文化在台灣的大地上也是很重要的污染源,是一種對人心的污染,到野外去欣賞的不是大自然而是眼前的塑膠袋,這種毫無知覺是最悲哀的地方。
柴山的人文歷史也是一個吸引人的部份,小溪貝塚、龍目井等,在高雄史上都很很重要的地位。
另外一個是人跟野生動物的關係。雖然現在不能餵食獼猴,但在78年剛開放時,有人上柴山去抓猴子去殺去賣,後來很多山友看不下去,在上面釘個牌子寫「抓猴子絕子絕孫」、「抓猴子的人讓我抓到也打斷他的手腳」,這樣慢慢建立起猴子跟人的信任感,他們保護這些獼猴,這是很動人的,因為中國人或台灣人一向把天上飛的、地上爬的都視為可以吃的,很多賞鳥多年的賞鳥人到外國,見到野外的鴨子離自己很近,腦中想的還是北京烤鴨,這種根深蒂固的唯用主義,認為野生動物是可以拿來吃的,如果有一點惻隱之心,也是跟自己居家環境比較親近的動物,像貓狗,勉強建立起人跟動物的關係。
柴山還有非常動人的自然體系,在離市區不到30分鐘的地方,在爬不到40分鐘就可以到傅家溝非常美,最美的是頂上的雀榕落葉時,整個傅家溝底上都是金黃色的落葉,柴山的綠色非常富有生命力。柴山作為人向大自然學習的重要橋樑,作為台灣人認識這片土地的自然山川的媒介,因為大部份的人無法常去爬玉山、關山嶺山、南湖大山,去看最壯闊的檜木林,最美麗的山川大地。
四、柴山面臨的問題?
柴山在78年開放後,大量人口上山,雖然也有美的一面,奉茶文化、自發性的撿垃圾和保護獼猴,但是因為人的私心,很多人上山,濫墾道路、私設休息區,大肆破壞,因刺當時有一群詩人、作家、醫生、郵差等,他們有一個願景,希望柴山能成為一座自然公園。
什麼是自然公園?日本目黑自然公園,它位在東京區,一塊鬧區中的綠地,不是台灣那種公園,台灣的公園都是仿造歐洲的公園,一大片草皮,引進大量外來物種,日本的自然公園是保留原生的植被,只去管理人的行為,規範人行走的道路,以簡單的木條和繩子限制人走的到路,下面鋪的沙子有一定格式,每一層舖設不同的東西,目的希望能讓水能滲到地下,而且能讓土地快速吸收水分,不至於釀成洪災,非常平穩,人民可以在步道中看著溼地的各種生態,也自然的木椅,也沒有巨大的水泥人工建築物在其中。公園中還有貼心的牌子告訴遊客要小心此處會有鳥大便掉落,路面若是有坡度,他們也會用原木一層層阻隔,不讓泥土剝落,而不會鋪成水泥階梯。日本的公共設施做得很好,到處都有可以直接飲水的水龍頭,到野外也不用帶水。
園中也有一些互動式的教育設施,每個月更換主題,他們設計不同的學習單,讓人進入園區後依著學習單去看,他們也有一些展示館,展示這個區域中的水鳥、昆蟲、生物等。他們還會在園區裡作一些欄杆禁止人進入某些區域,我們未來希望柴山也能夠有這樣做一些道路的管制。這是當時吳錦發先生自日本取經的自然公園想法,保有自然的景緻,不去做人為的干涉,補足自然教育的功能,及人跟自然互動的設施。這些概念在日本是很普遍的。我看到的日本的環境教育有各式各樣的型態,但基本上,他們是落實本土的教育,依週遭的鄉土去設計小朋友環境教育的題材。
台灣目前還沒有自然公園的法律規範,台灣有都市公園綠地的法律,有國家公園的法律規範,目前是地方自治法通過,訂立了「壽山自然公園管理辦法」,這是國內從來沒有過的。吳錦發、王家祥、黃文龍、洪田峻等人在一次聚會中,思考如何保護柴山,而決定成立「柴山自然公園促進會」。這是台灣環境運動有史以來出現另外一波的市民運動。
在催生自然公園的歷程,馬上面對的是台泥採礦的問題,台泥採礦源自大正十五年(民國4年),當時淺野株氏會社在柴山成立採礦公司,正式開始採礦,採到日據時代結束,國民政府來台,在42年實施耕者有其田,當時辜家很有錢,他們用田去換取台泥公司的股票,台泥成為辜家的,在42年時政府將柴山以每公頃2.4元的低價賣給台泥公司,採礦為台泥帶來巨大的利益。在民國81年停止採礦後,台泥打算變更地目,變成住商用地,預計變更93公頃多的土地,蓋一個三萬人的住宅區,當時市政府竟然想讓這荒謬的案子通過,當時民間團體舉行公聽會等行動,迫使台泥公司修正此開發案,修正到九千多人,以規避一萬人需設一座小學的規定,再透過綠色團體的運作,迫使他們再下降到八千三百多人,但台泥仍堅持此案。目前我們積極阻擋這個開發案成行,更期許這裡復育成為原生林或原生植物的公園,作為高雄市民休憩的地方,分攤到柴山的人潮。
另外一個就是中山大學的問題,中山大學當時是先施工,再來作環評,最後在追認。我們質疑中山大學設在西子灣本身就是一項錯誤,西子灣是高雄重要的景點,是高雄市民共同擁有的公共財,不是中山大學私有的,而且中山大學對高雄的貢獻式微乎其為,這些教授對高雄的了解有限,他們應該發展高雄學,對未來的規劃和過去歷史的了解。那裡非常不穩定的地層,成功大學李德河教授的研究報告中,柴山每一年都在下滑,因為柴山的西向海浪不斷淘空邊角,且珊瑚礁石灰岩地質滲水率高,底下泥土也會被掏空,中山大學還不斷在上面蓋新校區。我們堅持,中山大學要不就遷校,要不就停止開發,再找新校區。
另一個是元亨寺的問題,元亨寺背後的黑金政治掛勾,我們難以想像。台灣一大堆偽善的宗教家,喜歡蓋超大型的建築,很多廟宇都是先蓋完再就地合法化。元亨寺在台泥往南處,在離不到二公尺的巷子還要蓋八層樓的香雲大樓,蓋廟是很賺錢。
桃源里的部份,世居很久,當地居民的土地都是承租的,而外來政商向當地居民承租,蓋別墅、花園,例如立法委員林宏宗,花八百萬元向居民買使用權,蓋別墅花園,當時柴山自然公園促進會、教師會、中華電信工會發起一個搶救柴山的運動,要求市府拆除這些違建,透過向市長陳情,不斷對市府施加壓力,市府才拆除,但是違建一但破壞環境就很難恢復,當地桃源里居民不能諒解綠色團體的做法,就有一個里民揍了我一拳,這件事迫使市政府去處理柴山的違建問題,責成林永堅副市長開始整建柴山上的違建,可是從吳市長到謝市長,都是民間團體動一下,市府才會動。所有政治人物都一樣,只是在解決那些認為事情有問題的人,而不是真正在解決問題本身。到目前為止,柴山仍有許多違建未被拆除。我們正式針對毆打一事項地檢署控告,因為本來拆除違建不法行為,應該是公權力警察去面對的事情,卻讓一線的環保團體成為受害者。這突顯了台灣目前的問題,司法、民意、良心、公權力、一般民眾的環境意識在哪裡,我們演出了行動劇,桃源里民帶了一堆小流氓舉布條說這些環保流氓將來要出來選舉,在累積民意。我想突顯的並非我個人的問題,而是柴山的問題,如果不是民國81年柴山公園促進會的阻擋,台泥三萬人的住商區會造成柴山多少人在哪裡出入。
在整個環境運動裡面,很重要的是告知,老師們是整個環境意識裡面的核心人物,如果老師的環境意識是欠缺的,那教育出來的孩子也會是有欠缺的,我們不能只是在校園中談資源回收、垃圾減量,近一步,透過認知後,我們要培養公共意識,除了為自己做事,也能為公共事務盡一點心。接著,透過組織、行動,才能真正保護台灣自然環境,其中柴山是個很重要的起點,從民國81年柴山會的努力,到現在各式各樣的團體努力在保護這座山,一個小小的木棧道,生教中心和其他的團體花了數個月跟他們談要做哪一條路線,要怎麼做,這樣的監督體制下,我們若還沒辦法保住這座山,哪台灣的環境可能都沒有救了。我們期望將來帶著孩子去凝聽大自然的脈動、體驗大自然的奧妙,培養高雄人文化的氣質及與這塊土地的感情,因此,我們認為柴山就是高雄人自然生命文化的活水源頭,我們可以透過地景,愛河、高雄港告訴孩子過往的高雄歷史,優越的地理環境,但真正可以觸動他的心靈柴山是一個重要的地方。
【柴山】救救柴山!─請支持搶救柴山的行動
李根政(2000)
民間與官方
1989年柴山局部開放,因其豐富的自然生態,在市區邊緣的特性,吸引無數市民擁向它。幾年之間,柴山形成傲人的撿垃圾、奉茶文化,而與獼猴和諧相處的柴山經驗,更被譽為台灣民間保育的典範,但是伴隨而來的種種破壞,也帶給柴山空前的壓力。1992吳錦發先生等一群來自社會各階層的市民,成立了柴山自然公園促進會,積極鼓吹自然公園的理念、舉辦靜態的展示、生態演講、到柴山進行戶外解說、出版解說教育手冊、刊物,公開舉行研討會、座談,政策的參與監督等…,以民間高度的熱情,集結各種社會的資源,希望能保護這塊因軍事管制,意外留下來的的高位珊瑚礁季風雨林。
吳市長主政的幾年間,經過長期的努力,民國八十六年二月一日,壽山自然公園管理辦法終於公告,這個訊息給與綠色團體無比的鼓舞,五年催生一個自然公園,這在台灣,可是個了不得的成就;接著在八十六年十月一日「壽山自然公園推動委員會」第二次會議,確定了自然公園的範圍,其中包括西部海岸,中山大學、台泥礦區等高線十公尺以上的區域,幾乎涵蓋整個柴山。至此,柴山自然公園已有具體雛形。
但令人痛心的是,隱藏在這光鮮外表背後的是,日益加劇的破壞行徑:高雄的最高學府─中山大學在山腰上蓋起巨大的文學院、藝術學院,聳立在這危脆的珊瑚礁岩上;桃源里土地使用權的不斷讓渡給有力人士,在果園蓋起各種違建、土雞城也如雨後春荀般開山闢土做起生意;已經摧殘這座山數十年的台泥工司,枉顧社會正義、地質安全,準備在礦廠區起造住商大社區;而遊客私闢休息區、開新路、採草藥、破壞林木、則始終無法禁絕。市府長期以來的取締行動,大都是一天捕魚、三個月晒網;民間有聲音,官方才有動作,整個柴山其實是處於無政府狀態。
綠色執政,不等於環境保證
這種情形,在新政府上任的一年多來,並未有任何改善,頂著立法委員身份的林宏宗,公然佔著國有地,大規模整地,砍除原生次生林,蓋起私人花園,築起石造圍牆、厚重的電動鐵門,從一開始綠色團體便向市府告發,但未獲具體回應,直到新聞鬧大了,市長才上山探查,然而面對花木扶疏、人工化的花園,也未聞任何依法處理的動作,對於明明是違法佔用國有地、破壞山坡地的行為,律師出身的謝市長,好像視法律為無物了。
而私人闢建休息區更是越來越無法無天,前些日子,在猴岩附近,有一群自稱在禪修的民眾,砍除了一大片的樹林,做了幾十個水泥平台,並且漆上粉紅色油漆,號稱是要修行,至於高雄最著名的大廟─元亨寺,正一面頌經,一面在柴山大興土木,傷害自然生命,其無視地層的不穩定,無視地震的風險,硬要霸道的不斷起造大廟,塗炭生靈。我信佛祖的慈悲,我信佛祖的教義,但無法理解當下台灣起造大廟的出家人,有無慈悲心。
我深信生態保存完好的柴山就是最好的道場,無需粗鄙刺眼的禪修台、大寺廟。然而,可悲的是台灣人的各種愚行,正不斷毀掉自己心靈的道場。
一期一會,珍愛我們獨特而唯一柴山
去年,生態中心辦柴山種子教師培育營,正好是魔芋盛開的時節,延著柴山開放區的最北界,往小坪頂的路上,密毛魔芋多彩的佛焰花苞,及散發著特殊臭味的附屬物,漸次開展,每發現一棵,便是帶來一陣驚呼。魔芋伴隨這個教師營隊,讓伙伴們體驗了大自然中美好的恩賜。但是,今年的雨水不多,密毛魔芋從土裡迸發得既晚又少,然而被民眾隨手拔除、連根挖起的事件更加頻繁。魔芋生態的特性是一年開花一年長葉,也就是說一個人,看到同一棵魔芋開花的次數將是屈指可數,這教導我們去體會生命的每一時刻是獨特而唯一。而高雄唯一尚存自然的野地─柴山,我們摰愛的瑰寶,它的美麗、多樣、細緻、豐富,亦復如是。
九年過去了,民間不斷奔起努力呼籲政府、市民一起來保護,但不幸的是,千禧年的今天,我們必需承認,六年前洪田浚先生詩中預言式的主題─「沙漠柴山」,在吳敦義、謝長廷主政的高雄市政府,長期漠視及人民的破壞下,逐漸成真。
愛高雄的市民們,救救我們珍愛的柴山吧!
原載於新教師雙月刊第19期,31-32頁,2000。
民間與官方
1989年柴山局部開放,因其豐富的自然生態,在市區邊緣的特性,吸引無數市民擁向它。幾年之間,柴山形成傲人的撿垃圾、奉茶文化,而與獼猴和諧相處的柴山經驗,更被譽為台灣民間保育的典範,但是伴隨而來的種種破壞,也帶給柴山空前的壓力。1992吳錦發先生等一群來自社會各階層的市民,成立了柴山自然公園促進會,積極鼓吹自然公園的理念、舉辦靜態的展示、生態演講、到柴山進行戶外解說、出版解說教育手冊、刊物,公開舉行研討會、座談,政策的參與監督等…,以民間高度的熱情,集結各種社會的資源,希望能保護這塊因軍事管制,意外留下來的的高位珊瑚礁季風雨林。
吳市長主政的幾年間,經過長期的努力,民國八十六年二月一日,壽山自然公園管理辦法終於公告,這個訊息給與綠色團體無比的鼓舞,五年催生一個自然公園,這在台灣,可是個了不得的成就;接著在八十六年十月一日「壽山自然公園推動委員會」第二次會議,確定了自然公園的範圍,其中包括西部海岸,中山大學、台泥礦區等高線十公尺以上的區域,幾乎涵蓋整個柴山。至此,柴山自然公園已有具體雛形。
但令人痛心的是,隱藏在這光鮮外表背後的是,日益加劇的破壞行徑:高雄的最高學府─中山大學在山腰上蓋起巨大的文學院、藝術學院,聳立在這危脆的珊瑚礁岩上;桃源里土地使用權的不斷讓渡給有力人士,在果園蓋起各種違建、土雞城也如雨後春荀般開山闢土做起生意;已經摧殘這座山數十年的台泥工司,枉顧社會正義、地質安全,準備在礦廠區起造住商大社區;而遊客私闢休息區、開新路、採草藥、破壞林木、則始終無法禁絕。市府長期以來的取締行動,大都是一天捕魚、三個月晒網;民間有聲音,官方才有動作,整個柴山其實是處於無政府狀態。
綠色執政,不等於環境保證
這種情形,在新政府上任的一年多來,並未有任何改善,頂著立法委員身份的林宏宗,公然佔著國有地,大規模整地,砍除原生次生林,蓋起私人花園,築起石造圍牆、厚重的電動鐵門,從一開始綠色團體便向市府告發,但未獲具體回應,直到新聞鬧大了,市長才上山探查,然而面對花木扶疏、人工化的花園,也未聞任何依法處理的動作,對於明明是違法佔用國有地、破壞山坡地的行為,律師出身的謝市長,好像視法律為無物了。
而私人闢建休息區更是越來越無法無天,前些日子,在猴岩附近,有一群自稱在禪修的民眾,砍除了一大片的樹林,做了幾十個水泥平台,並且漆上粉紅色油漆,號稱是要修行,至於高雄最著名的大廟─元亨寺,正一面頌經,一面在柴山大興土木,傷害自然生命,其無視地層的不穩定,無視地震的風險,硬要霸道的不斷起造大廟,塗炭生靈。我信佛祖的慈悲,我信佛祖的教義,但無法理解當下台灣起造大廟的出家人,有無慈悲心。
我深信生態保存完好的柴山就是最好的道場,無需粗鄙刺眼的禪修台、大寺廟。然而,可悲的是台灣人的各種愚行,正不斷毀掉自己心靈的道場。
一期一會,珍愛我們獨特而唯一柴山
去年,生態中心辦柴山種子教師培育營,正好是魔芋盛開的時節,延著柴山開放區的最北界,往小坪頂的路上,密毛魔芋多彩的佛焰花苞,及散發著特殊臭味的附屬物,漸次開展,每發現一棵,便是帶來一陣驚呼。魔芋伴隨這個教師營隊,讓伙伴們體驗了大自然中美好的恩賜。但是,今年的雨水不多,密毛魔芋從土裡迸發得既晚又少,然而被民眾隨手拔除、連根挖起的事件更加頻繁。魔芋生態的特性是一年開花一年長葉,也就是說一個人,看到同一棵魔芋開花的次數將是屈指可數,這教導我們去體會生命的每一時刻是獨特而唯一。而高雄唯一尚存自然的野地─柴山,我們摰愛的瑰寶,它的美麗、多樣、細緻、豐富,亦復如是。
九年過去了,民間不斷奔起努力呼籲政府、市民一起來保護,但不幸的是,千禧年的今天,我們必需承認,六年前洪田浚先生詩中預言式的主題─「沙漠柴山」,在吳敦義、謝長廷主政的高雄市政府,長期漠視及人民的破壞下,逐漸成真。
愛高雄的市民們,救救我們珍愛的柴山吧!
原載於新教師雙月刊第19期,31-32頁,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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