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到主要內容

【教育】彭厝的生態校園

文⊙李根政

一個在優美、豐富的自然環境中長大的孩子,如果經過教育曾搭起自然和孩子的橋樑,會對生命比較敏感,從中滋生的愛心和學習的興致將是真摰而熱切。

我們需要自然度較高的生態校園,而不是僅有視覺效果的花園。

彭厝國小在校長的支持,詹主任和幾位熱心於生態教育的老師共同努力下,正實現著「生態校園」的理念。綠蔭成亭的鳳凰木見證了彭厝建校60年的歷史,中庭二排樹齡四、五層樓高的桃花心木、鳳凰木、毛柿和前庭的國寶樹竹柏,展現了令人羡慕的綠色校園…,但這裡動人的不僅是眼前樹林的綠意、花園般與動人的色彩,更值得一提的是這背後的經營理念與教育內涵。

落葉

彭厝國小,在大葉桃花心木落葉的季節裡,有半個月到二十五天不掃地,讓孩子可以在厚厚的落葉堆裡,玩耍、體驗、學習,他們進行的是落英繽紛主題學習。

毛柿樹下,厚厚的一層沃土,仔細一瞧,原來是落葉形成的天然堆肥,當果實掉落,種子逕自在母親的身旁發了芽,這些可愛的小苗,被老師叫做「黑美人」,有些讓它們在校園中自然成長,有些作為學校的禮物,慎重的送給有心的人士、機關;有些讓孩子們帶回家種,毛柿的小孩,成了綠天使,傳遞著綠色的希望。

校園的角落,有著三堆小丘,那是落葉堆肥區,一堆剛堆起的樹葉;一堆不時加水提高溼度,定期翻動,用帆布蓋著提高溫度,正進行堆肥化的過程;另一堆則是迷人的天然肥料。

我好奇的問,彭厝處理落葉的原則是什麼?校長和主任說:水泥地、磚地上的還是每天掃,但是樹下的是一個星期掃一次,每到週五,孩子們便用耙子輕輕地盡量不要帶起泥土集中到堆肥場,草地上的則是用撿的。平常環境整潔工作重點則擺在撿紙屑等人工垃圾。

彭厝的落葉處理,是一個理想的模式嗎?許多人可能不同意。

但我們應看重的是其中的彈性與不同的思維。詹麗足主任說:「轉個彎,視野更寬闊。」的確,彭厝顛覆了現在大部分學校對落葉處理的方式,落葉不被當成垃圾,而是教學的主題、珍貴的資源。

因為落英繽紛的專題學習,孩子們對桃花心木有了感情,成為票選出來的校樹,因為教育,人和樹有了新關係。落葉再也不是在求學階段的麻煩垃圾、整潔比賽的頭痛區域。這才是新教育要彰顯的價值,而不是憑空堆砌大量學習單,卻忘了自自然然的素材。

隨處可見的生態教材

彭厝的「怡園」,水池裡有常見的荷花、睡蓮、香蒲,最迷人的是富有亞熱帶氣息的姑婆芋、桫欏,不起眼的黃槿、還有台灣欒樹,阿媽時代做嫁妝用的「烏心石」,則散生在園區。校長說:構樹、血桐、蟲屎這些鄉土樹種,孩子應該要認識。前庭二十幾棵竹柏,是國寶級的植物,茄冬樹寄生了菩提樹是常引用的生態教材。

颱風吹倒了橡膠樹,雖然經搶救還是死了,學校隨機進行了憑吊老樹的教學,讓孩子有機會探討樹為什麼會倒,倒了的樹還有那些生命會在裡面滋長…,就這樣,彭厝有了一棵倒了的枯木留在校園。

走到玄關,公告欄上黑板寫著:「學校大門兩側開滿了橙橘色的炮杖花,象徵春天就要來臨!」原來這是導護老師寫的,提醒師生注意學校的花開花落,時序變化。

邊際效益

因為校園環境好,彭厝成了視力保健重點學校,因為由生態校園延伸的教學活動,成為小班教學的重點學校,同時扮演著教育部綠色學校中的積極角色。似乎,營造生態校園的同時,教育的各層面也跟著向上提昇了,這不就是「環境教育」的目標嗎?

成功的關鍵與隱憂

看到彭厝國小成功的這一面,我們不禁疑問,一個十三班的學校,是怎麼達成的?雖然彭厝的確有著傲人的植物資源,那是二、三十年前愛好種樹的老校長對學校的重大貢獻,然而經過一早的訪談,我們更清楚的看到其中的關鍵:「一個具體支持、有概念的校長;一個不計較、愛好自然生態的主任、還有一群熱愛生態教育的老師,以及認真、善用學校資源的老師們。」

彭厝最大的資產在於這群熱愛生態教育的老師、主任以及校長,然而,如果這樣的經驗與理念,未能傳承在繼任者的心中,那麼未來的彭厝會是怎樣的彭厝呢?

台灣二千多所的中、小學不也面臨著同樣的問題和困境嗎?

大部分學校的校園營造只是校長、總務主任和工友的事,僅管開放教育、本土化、九年一貫課程喊得震天響,然而老師、學生參與校園營造的機制仍然闕如,校園的水泥化日益嚴重、外來樹種充斥;只有美、綠化,沒有生態化等;環保工作只有資源回收、垃圾減量,教育的內涵仍然表面、淺薄、方式不當,孩子和土地仍然疏離。

教育內涵的保障不僅在於良善的制度,更重要的是「人」。唯有學校的行政人員、師生普遍的生態素養及對土地的熱愛,生態校園才可長可久。

本文為2002年1月30日,訪屏東縣鹽埔鄉彭厝國小記錄,刊載於生態中心季刊第8期。

這個網誌中的熱門文章

台灣大伐木時代,到底砍了多少樹?

文☉李根政,2016 2005年,筆者寫了一篇文章「 台灣山林的悲歌 」,簡略描述森林開發破壞史,由於是為了提供讀書入門,文章撰寫相當簡略,不足以呈現台灣山林開發的完整面貌。 由於許多網友常常引用前二段的數據,我認為有必要呈現數據的來源,於是進行了這部分的補註和部分修訂,提供各界參考。 ------------------------------------------------ 1912年~~日治時代,開啟伐木事業 台灣大規模的伐木事業開始於日治時代,1912年,阿里山區第一列運材車自二萬坪開出。自此,台灣百萬年的原始檜木林開始遭到慘烈的殺戮,漸次淪亡。如今,阿里山留有一座樹靈塔,即為日人大量殺伐檜木巨靈以至手軟、心驚,不得不建塔以告慰樹靈。總計在1912年~1945年間,官營的阿里山、太平山、八仙山三大林場共砍伐森林約18,432公頃、材積約663萬立方公尺,平均每年伐木20萬立方公尺左右。(註一) 日治的伐木事業,以完整的森林資源調查為本,編定森林計劃、劃分事業區,奠定了台灣現代化的林業經營的基礎。前林業試驗所所長林渭訪對此給予「伐而不濫、墾而有度」的正面評價。 然而,高山的伐木所代表的也是對原住民的步步逼近與管控,當數條深入內山、橫貫東西「撫番」道路開闢完成,原住民也隨著檜木巨靈傾倒,被迫往山下遷移,爾後日益失根、凋零。緊接著在二次大戰末期,實施戰備儲材,日本當局允許軍部直接伐木,為了取材方便,甚至連保安林都大肆砍伐,20萬公頃以上的林地遭廢,為日本治台留下一頁山林的血淚悲歌。 1945年~~國民政府時代,伐盡台灣檜木林 1945年國民政府來台後,推動「以農林培植工商業」的產業政策,開始大量砍伐原始森林,除延續日人所遺留林場外,更捨棄原有的伐木鐵路、索道,改開闢高山林道,進行新林場全面皆伐的作業;1956年在十三個林區厲行「多造林、多伐木、多繳庫」之三多林政(焦國模,1993);1958年更公布台灣林業經營方針:下令「全省之天然林,除留供研究、觀察或風景之用者,檜木以80年為清理期限,其餘以40年為清理期,分期改造為優良之森林。」這一連串耗竭式的伐木政策,鑄下台灣森林全面淪亡的悲劇,也帶給土地無止境的災難。 是年「八七水災」發生,次年又發生「八一水災」,1963年「葛樂禮颱...

【守護森林】台灣山林的悲歌

文☉李根政 1912年~~日據時代,開啟伐木事業 台灣大規模的伐木事業開始於日本時代,1912年,阿里山區第一列運材車自二萬坪開出。自此,台灣百萬年的原始檜木林開始遭到慘烈的殺戮,漸次淪亡。如今,阿里山留有一座樹靈塔,即為日人大量殺伐檜木巨靈以至手軟、心驚,不得不建塔以告慰樹靈。總計在1912年~1945年間,官營的阿里山、太平山、八仙山三大林場共砍伐森林約18,432公頃、材積約663萬立方公尺,平均每年伐木20萬立方公尺左右。 日本的伐木事業,以完整的森林資源調查為本,編定森林計劃、劃分事業區,奠定了台灣現代化的林業經營的基礎。前林業試驗所所長林渭訪對此給予「伐而不濫、墾而有度」的正面評價。 然而,高山的伐木所代表的也是對原住民的步步逼近與管控,當數條深入內山、橫貫東西「撫番」道路開闢完成,原住民也隨著檜木巨靈傾倒,被迫往山下遷移,爾後日益失根、凋零。緊接著在二次大戰末期,實施戰備儲材,日本當局允許軍部直接伐木,為了取材方便,甚至連保安林都大肆砍伐,20萬公頃以上的林地遭廢,為日本治台留下一頁山林的血淚悲歌。 1945年~~國民政府時代,伐盡台灣檜木林 1945年國民政府來台後,推動「以農林培植工商業」的產業政策,開始大量砍伐原始森林,除延續日人所遺留林場外,更捨棄原有的伐木鐵路、索道,改開闢高山林道,進行新林場全面皆伐的作業;1956年在十三個林區厲行「多造林、多伐木、多繳庫」之三多林政;1959年更公布台灣林業經營方針:下令「全省之天然林,除留供研究、觀察或風景之用者,檜木以80年為清理期限,其餘以40年為清理期,分期改造為優良之森林。」這一連串耗竭式的伐木政策,鑄下台灣森林全面淪亡的悲劇,也帶給土地無止境的災難。 是年「八七水災」發生,次年又發生「八一水災」,1963年「葛樂禮颱風」,又引起大水災,此時社會輿論已有檢討之聲,但伐木量仍急劇昇高,1965年到1975年之間,每年平均伐木面積超過1萬公頃,其中又以1971年的1萬6千多公頃為最高峰。 1975年由於政府開始注意森林對國土保安的重要,加上幾大林場的檜木林已幾乎伐盡,伐木量逐漸降低。1991年政府以行政命令宣布禁伐天然林,大規模的伐木才正式進入尾聲。 總計,國民政府來台後,共砍伐34萬4千多公頃的林地,面積超過三座玉山國家公園。材積約4,456萬7千餘立方公尺,如果以長...

高雄地區焚化爐危機(1999)

  李根政 @1999 (原載於〈生態中心〉季刊試刊號 23-27 頁) 1999 年 7 月,美國聖勞倫斯大學化學教授 Dr. Paul Connett 訪台,很遺憾的對台灣的環境運動者說:他來晚了一步,來不及把先進國家垃圾焚化的惡果告知台灣民眾,因為台灣己步入「先進國家」的後塵,把焚化爐當成解決垃圾問題的仙丹。以為焚化爐一蓋,垃圾問題都解決了。 高高屏地區自 1999 年 6 月以後,民生垃圾正式進入焚化爐的時代,在幾座焚化爐相繼運轉之後,我們發現其荒腔走板的地步,已進入焚化爐惡質的循環模式之中。其中最嚴重的當屬「搶垃圾」及「灰渣」的問題。另外密布在高雄縣、市邊境的「醫療廢棄物焚化爐」和「事業廢棄物焚化爐」則是一個早已存在,但從未被關注的嚴重污染黑洞。(註) 垃圾不夠燒怎麼辦? 當耗資 56 億 9,600 萬元的高雄市南區資源回收廠於 1999 年 6 月提前完工後,每日可焚燒 1800 噸垃圾的超大容量,揭開垃圾不夠燒、搶垃圾的荒謬戲碼:起初是高市南區廠代為處理鳳山地區每天 450 噸垃圾,見證縣市友誼;但在高縣仁武焚化爐完工開始試燒後,林園鄉以垃圾運往高市焚化僅 10 分鐘車程,而運往仁武卻要一小時以上,不合經濟效益,拒絕運往該縣的仁武焚化爐,縣、市顯然已陷入搶垃圾的窘境。後來的解決之道是,透過縣市協議,達成仁武焚化爐處理高市左、楠地區的垃圾,以交換林園大寮垃圾運往高市的南區焚化爐。 高縣仁武焚化爐當初設計總焚化量為 1,350 噸, 1999 年 11 月 12 日進入試燒最後階段,需達到「兩個月連續高負荷運轉」,每日所需垃圾量超過一千四百噸,但試燒一開始,環保局赫然發現,各鄉鎮實際垃圾量竟大幅萎縮,嚴重縮水僅為當初提報數的六成,從以往號稱 1,800 噸,降為 1,200 噸,其中尤以大寮情況最為嚴重,提報 400 噸,實際卻僅有 150 噸垃圾量。垃圾量 100 餘噸的林園鄉,僅進場 40 到 50 噸,燕巢鄉曾出現進場 2 、 3 噸的「成績」。 因此即使有了和高雄市交換的左、楠地區每日 600 噸垃圾(後來縮水為 400 噸),加上轄區內既有的十二鄉鎮垃圾總量,每日實際進場的垃圾卻僅有 1,000 噸,較所需垃圾量嚴重不足,需再增加 400 噸之多。但是高縣仍有幾個鄉鎮,以無法支付高昂的處理費而拒絕讓垃圾進場焚燒,最後縣府為了解決此一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