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6月6日 星期日

【我與社運】環境運動雜記

李根政(2004.6.6)

現今不管是環境運動等社會運動,或由此要發展出一股新的政治力量,都必需重新面對「我們的群眾」在那裡?有多少的問題。

過去,和民進黨一起的日子,會讓我們產生一種錯覺,以為民進黨的支持者,就是我們的支持者。有些認為,民進黨是接收社運動資源從中建立自己的政治版圖,例如從反公害運動中看到有機可乘,從中介入接收資源的部分民代;但傲僈的部分政治人物,如陳文茜則解讀為是政治運動帶著社會運動往前跑。

然而,這些爭辯應留待歷史公斷了,2000年政黨輪替,以及2004年阿扁的再次執政,都讓我們看清:

民進黨不一定支持環保或其他進步的新社會理想。

民進黨的支持者,不一定就是支持環保的群眾。

而國民黨欠缺和這股民間社會對話的企圖,與民間團體的距離始終很遙遠。

如今,多數的台灣人民仍將統獨、黨派等意識型態做為選票的終極考量,而非切身之民生問題,以及攸關世代公義,子孫發展的環境問題。

相較國民黨的執政,民進黨政府並非沒有進步。

在口號上,從總統、閣揆以降,永續發展,保護生態頓時成了響亮的口號,但令人不解的是一椿椿破壞生態至鉅的工程卻一再成了選舉牛肉。

而在政務官方面,他們的確是比較了解民間社會的理想性,而不得不承認有其被政治現實、體制的束縛的困境;但同時他們也算準了解民間社會的虛弱,動員有其極限,很難持續給與壓力,同時很難反映在選票上。

最近有二件事,可以拿來探討,其一,四月二十七日,環保團體在行政院抗議新十大建設中的蘇花高、人工湖等案,過程中,前祕書長劉世芳以抗議群眾中「沒有大老」所以不出面接見。這種心態,凸顯了民進黨執政後與當前的社運結構脫節的現象,以為只有大老在環保界中才有代表性。

其二,經建會張景森副主委一句反高山纜車的環保人士是「思想幼稚、知識貧乏」,張景森的話,也許只是道出了許多參與或了解民間社會普遍虛弱的執政者心態。
如果我們從另一種角度解讀,我們會認為張景森的話不無道理。

因為環保人士充滿理想性,在處處講權謀、利益交換的現實世界裡,的確是顯得「思想幼稚」;另一方面,因為一個建設案通常是枆費數以千萬計,委由數百、數十人組成的顧問公司進行規畫,以及組織龐大的政府部門所主導,加上迄今資訊的不公開狀況,區區幾個「義務、業餘」的環保人士與其相較當然是「知識貧乏」。

再者,台灣的學者,通常以「學術中立」為其推缷社會責任的擋箭牌,極少願意挺身而出,出面指陳決策之錯誤;再者長期仰賴政府計畫,「拿人的手軟,吃人的嘴軟」情形非常普遍,更不願意與出錢的機關相抗衡。然而,吊詭的是,這個專業領域他們再不說話,其他人說的話都屬於不專業的話,因此,台灣的產、官、學界多數沆瀣一氣,同為環境破壞的殺手,或是沈默的幫凶。所謂的學者從未理解,他們的研究經費是來自納稅人的錢,是要其維護最大、長遠的公共利益,而非維護出錢的政府機關中公務員的既得利益(權力、錢、及其共生體系)。

環保人士所面對的是「專業的環境破壞者」政府和污染性的企業。在他們面前,我們的確是「思想幼稚、知識貧乏」。

然而,相較而言,我們認為一個被賦予權力、給與薪資的政務官,當然要扛起更多的責任,因為一個錯誤的決策,可能損及長遠的公共利益,保持謙虛、自省,而非自大傲慢的自以為是,相信是一個擁有權力著必要的品德。但如今,扁政府部分的政務官卻少了謙遜,以傲慢和執著在推動政務,張景森是一例,公共工程會郭清江之執著於「生態工法」,完全不理會民間一再以實例提出的批評也是一例。

這是一場從不對等的遊戲,而且永遠不可能對等。但也正是由此凸顯了民間社會的可貴,以及迫切的需要社會的支持。在這個只著眼於政治、權力對抗、益分贓的政黨政治中,民間社會正發揮著彌補公共政策監督的角色,盡管力量微弱…

我們必需以五十年、一百年的尺度,以生界的總體利益為基準,而非以短利來判斷一個政策的對錯。一開始就不對的政策,或是因時空位移,過去好的政策,如今卻是壞的政策,則需要修正。這樣的修正是必要的,不能簡單評為「政策搖擺」。

民間團體、運動者的努力,不僅在阻止錯誤政策,節約人民納稅錢上有貢獻,許多運動本身即是一種廣泛的公眾教育,不知不覺的形塑了人民的價值觀,正是這群人以無私的精神,為環境、為世代的利益把關,但是這個社會顯然沒有給與這群無私的運動者應有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