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根政演講口述(2000)
一、自己對高雄的感覺
我是金門人,以前對高雄的印象很差,因為每次要回金門搭的是軍艦登陸艇,都要在高雄港的13號碼頭外面等船,等船是一個很痛苦的過程,因為每次船期都不確定,我們通常在金門同鄉會館等待。而且一出高雄火車站就碰上惡形惡狀的計程車司機,看年輕的學生好欺負常會揩油,原來50元的車資,通常會要150元,接著進到同鄉會館,飲水機的水喝起來都有漂白水的味道,我通常要喝那種最冰的水,讓味覺麻木。等到船期到了,他們會跟你說今天要開船,請在清晨四點到13號碼頭,很辛苦扛了一大堆很重的行李到碼頭外面,通常要到中午12點大門才會開,進到登陸艇後還不一定馬上開船,有時碰到天候不好,他們說對不起我們明天六點開船,這樣的過程,讓我覺得高雄是我最痛恨的都市了,我以後絕對不要娶高雄市的老婆,但生命總是很奇怪,常跟自己所願相反,我就娶了高雄市的老婆,就很不幸的必須嫁到高雄來。每個人有夢和願景,對於一個從事教育工作,對藝術生命有期待的人,待在金門教書畫圖固然好,但總覺得沒有什麼發展的空間,這是鄉下孩子普遍的心情,覺得一定要到大都市混才行,那個時候我某種程度有這樣的感覺,後來因為老婆在高雄就到高雄來。
二、工廠林立的水泥叢林造就人與土地的疏離
進入高雄市區,會看到右邊的半屏山,像是一塊大破布披在那裡,同時可以聞到煉油廠傳出的刺鼻味道,即使搭火車也聞得到,令我驚訝的是沒有人戴口罩,沒有人摀耳鼻,大家都忽略那股熟悉的味道其實是煉油廠的味道,並非空氣原來的味道。
從北到南,中油煉油廠、大社工業區、大發工業區、林園工業區,一連串地集中在高雄縣市邊緣,在高雄市的邊界還有更可怕的焚化爐,處理醫療廢棄物、事業廢棄物、家庭垃圾等,在覆鼎金的是中區焚化爐,在小港的是南區焚化爐,最北邊還有榮總的醫療廢棄物焚化爐,將都市包圍,難怪楊憲宏先生在文章中,形容高雄市一根根的煙囪、一家家的工廠就如同當時特洛伊人的木馬屠城記,三四十年前我們的祖父輩是舉雙手歡迎工業的巨獸進入高雄城,沒想到,這些巨獸正慢慢的屠殺我們及後代的生靈,從一個簡單數據來看,高雄市民平均年齡比台北市民少四歲,以全高雄市民一百四十萬人口來計算,平均每人少四歲全部是少幾千年?
高雄人是如何看待這塊土地?在1988年的後勁反五輕運動、林園工業區的圍廠事件,都是因為工業社會一步一步地對農業社會的迫害,導致土地使用的衝突,引起農民劇烈的抗爭。我從文獻及口述訪談中得知,當時後勁反五輕,在圍廠後,有個女孩子帶著鎖爬到五輕廠的煙囪,將自己鎖在上面,然後放下一個招牌,表達反對五輕的興建。在反五輕運動前,二輕、三輕已經在那裡,因此後勁地區的污染情況已經非常嚴重,地下水抽上來可以點火燃燒,在家裡點蚊香不小心都能引起氣爆。但是資本家和國營企業根本無心改善當地污染,繼續要蓋五輕裂解廠,後勁居民當然要反對,後來是郝柏村靠著軍隊的鎮壓、分化,還有高額的回饋金,把這個事情解決了。
林園工業區也是如此,居民透過圍廠行動希望能解決污染問題,但是後來大家還是拿了錢拍拍屁股就走,也不管污染。這是人跟土地已經疏離了非常嚴重。我是農家孩子,對於土地有很深厚的情感,土地是世代賴以維生根源,沒有土地我無法生存,這是人跟土地根深蒂固的關係。但是工業巨獸來了,污染農田,使農田無法耕種,或種出有毒的農作物,農民無奈只好透過圍廠抗爭,但最後卻是以回饋金解決,這些農民只有繼續種田,不吃自己種的的農作物,把自己種的賣給別人,這是什麼樣的土地倫理?人跟自然的關係是怎麼樣?
舉個例子,我們的孩子從小生長在都市叢林,父母親要他們不要碰泥土,因為泥土是髒的,很多大人都是如此認為,見到蜘蛛之類的昆蟲也都覺得是髒東西,急著將小孩拉走不讓孩子去接觸。雖然現在慢慢有些轉變,人開始想去碰觸大自然,還是僅止於玩賞的階段,尚未與生命產生共鳴。
印度有一位號稱是二十一世紀的杏林大師克里西納穆堤說:「因為我們不愛地球,對瀑布的美毫無感覺,與生命失去接觸,我們從不曾靠著樹木坐過,不愛自然就不知道怎麼愛人怎麼愛動物,只有恢復這種敏感才能瞭解我們與自然的真實關係。」我們的確如此,舉個例子,去年我寫過一篇文章「放春雞」,談到有間小學,在校園裡面把雞放進去放一個圍欄,再讓小朋友抓,抓到雞後拿去煮食。這種教育過程把雞當作一個工具,明明雞最後會被殺死,還在殺牠之前還設計一場遊戲玩牠,實在是很荒謬的教育題材。有些父母親在孩子吃飯之前還會教他們要感恩,基督徒在吃飯前也要禱告,感謝上天賜與豐盛的食物,這些所傳達的是食物是我們很重要的生命關連。我曾看過一本書描述非洲原始民族與食物的關係,當他們去獵殺動物前會舉行一個簡單的儀式,獵殺動物回來後還會舉行另一種儀式,象徵性地讓一部份族人跟隨著獵物一同死亡,他們把這個獵物當作生命互相依存的朋友,只取體弱的、病弱的動物來吃,只取當下所需,他們因為生存不得不取牠,他們依然尊重獵物,甚至有些民族會把獵物當作圖騰。如今我們卻把雞當成遊戲的對象,耍弄一下再吃掉牠,那麼孩子會有什麼感覺,他如何去學習愛人愛動物,我不相信那些抓雞得到快感後將雞殺掉的人會有什麼同情心。
有一次到原生植物園,遠遠看見半屏山後面冒出火來,原以為山上失火,近看才知道是中油煉油廠燃燒塔燃燒不完全所造成的,這在高雄市的北邊傷害著我們的生命,大部份的人可能從來沒發現。我們的河川也遭到全面的污染,污染來源有自工廠,像後勁溪整條變成「黑龍江」,資本家解決之道就是把這些石化公司將管線加長,埋到地下直接排入外海,所以西海岸的魚能不能吃就不曉得了。
我們從飛機上看西海岸,河川排出黃濁的水,順著海流飄來飄去,而這是我們近海的漁場,難怪台十七線濱海公路會被稱為癌症公路,居民的癌症發生率是別的地方好幾倍,死亡率也很高。整個西海岸已被污染得非常嚴重,到處都是工廠,這樣的破爛國土,要我們的下一代如何看待這塊土地。
一個高雄人從來不知道煉油廠的歷史,不知道林園工業區,卻只知道大統百貨公司燒掉了要蓋在別處,只知道漢神百貨公司、大樂等購物中心。當他的人文、歷史觀僅止於此,我不曉得他如何教孩子對所居住的土地產生關係。
我們有哪些東西可以讓我們的孩子發現高雄市的美,有哪些地方是能夠讓他走出國門後,回味起高雄市有哪些值得驕傲。我不希望當他走出去後只覺得我們那裡的泡麵都比日本料理還要好吃,然後每次出國後都特別回味高雄或是台灣的小吃,這是件很悲哀的事,一個人對於故鄉的想像及記憶小吃、泡麵時候,他的生命是沒有光彩的。當我想起我的故鄉,我可以很驕傲地說,冬天時,會有三千隻的鸕慈飛來遮天蔽地的停在木麻黃上,夏天時,有很美麗的候鳥--綠喉蜂鳥會飛到我們的院子來,還有喜鵲會來我們的屋頂,草原、河川、池塘是那麼乾淨,甚至有水獺;如果我們高雄市的孩子出去只能跟人家講說,我的故鄉小吃很好吃,百貨公司很大,街道很寬,煉油總廠的味道很棒,這樣他如何能驕傲起來。
很多人甚至不曉得,我們週遭環境跟地理環境的關係,我剛接任高雄市教師會總幹事所編的第一期刊物所用的封面,就是以高雄市做全景,後面是北大武山,這張畫面所要彰顯的是,人跟自然關係是很密切的,但我們沒有感覺,已經麻木了,對污染麻木,對於美麻木,對於護衛我們土地的大自然山川也麻木,如果不是大武山在聳立在中央,每一年阻隔從東部海岸侵襲高雄市跟屏東市的颱風,會很慘,因為很少颱風是從西海岸上來的,能夠抵擋颱風就是靠著尖尖的大武山在抵擋著高雄市,這是個很重要的歷史和土地的教育,可是我們從來不提。再舉個例子,我剛去永清國小時,永清國小在龜山旁邊,我一去就問學校的廖老師,旁邊這座山是什麼山,廖老師說不知道,廖老師住在這裡已經四十年了,教書三十幾年;我再問另一位楊老師,他也不知道,他說他來的時候山就在旁邊了;我不死心,再問另一位老師,他也不知道,他說他從來沒去過那座山,我就去查,一查才知道這座山叫龜山,它很重要,當時的左營舊城就是圍著這座山而建,整個左營地區跟那座山有密切的關係。那座山的自然生態體系與柴山是很類似的,都屬於高位珊瑚礁,一直延伸到半屏山去。我並非針對那些老師對於土地漠視無知,只是覺得這是教育出了問題,我們能夠天馬行空,拿著社會課本講述從來沒看過的長江、黃河,講述從來沒去過的亙古大地以及歷史,但卻可以不知道旁邊那座小山跟我們的關係。
日本人把富士山當成聖山,很多人也倡議應該把玉山當成我們的聖山,同樣地,高雄人應該要有自己的心靈故鄉、靈魂依歸之處,那個地方不一定是抽象的天堂,可以是實在的山川大地,這是我們的夢,人跟大自然跟台灣這塊土地終於緊緊的結合在一起。我們不要一天到晚羨慕富士山的美,而不知高雄的美、台灣的美,這是很荒謬的。原住民族向來就是將山川當成他們靈魂皈依之處,把山視為他們民族的聖山,漢民族從大陸遷到台灣四百年之間,卻從未建立起跟對這片土地的認同,台灣人不知道如何認同這塊土地,也不知大自然與人之間的關係,遑論去認知到這是我們靈魂皈依之處,這還有一段很長距離。
這個問題的根源在教育,我們不要技術的東西,我很鄙視環教中心一天到晚談的是抽象的環境理念,因為對土地沒有感情,把地理、歷史它成知識來教。你要孩子接觸這些硬生生的東西嗎?
這時候,柴山就顯得特別重要了。柴山是高雄市最重要的綠地,一千多公頃的面積,是高雄市的綠肺,它的形狀像腎形,就好像是高雄市的腎臟,過濾污穢的空氣,若無這塊綠地高雄市就是烏煙瘴氣的地方。就中華民國的都計法規定,都市中綠地至少要佔百分之十,在國外理想的都市綠地至少佔百分之十五到二十之間,才算是理想的人類居住空間,如果沒有綠地空間,除了影響健康之外,就是人的生活沒辦法得到紓解與調劑,一個人如果一天到晚關在室內,跟黑煙、噪音一起生存,最後心情會越來越浮躁,一些文明病通通出來,因此我們需要綠地,這個能夠紓解心情的地方。
柴山原來是軍事管制區,一直到民國78年才開放,現在去爬柴山的人很多,假日有時更高達一、二萬人,川流不息,24小時都有人在山上,所以如果沒有柴山,高雄市民到哪裡去找一個地方紓解自己的身心,很多人是上班之前必爬柴山,我認識一位陳茂祥先生,他說他是垃圾隊隊長,他一天要上柴山二次撿垃圾下來,他覺得柴山帶給他生命光彩和健康。
三、陳玉峰老師對柴山的觀察
推動柴山自然公園的歷程,就是跟這些人想去爬山健身很有關係。當時柴山自然促進會請陳玉峰老師來做柴山自然公園的規劃,陳老師提出一些他認為柴山吸引人的地方,它獨特的生態體系:以全台灣而言它是一個學術的死角,從來沒有人徹底研究過,它是分布最北的高位珊瑚礁地形,熱帶海岸林就在旁邊,面積比社頂公園還要大(即墾丁國家公園內的高位珊瑚礁地形),它比墾丁高位珊瑚礁地形還要有生態上的價值;此外,他認為柴山最動人的是人跟自然的關係:也就是市民自治的關係。很多阿伯、阿嬸還有一些年輕人自動自發撿柴山上的垃圾,全台灣有哪一個風景區、哪座山是市民自動自發去維護環境清潔。我有幾次去高雄縣葫蘆谷,那裡很美,但是你只要跟著垃圾走知道葫蘆谷在什麼地方,跟著烤肉架走就可以知道哪裡可以烤肉,台灣人喜歡在垃圾堆裡烤肉,這種救國團時代遺留下來的烤肉文化在台灣的大地上也是很重要的污染源,是一種對人心的污染,到野外去欣賞的不是大自然而是眼前的塑膠袋,這種毫無知覺是最悲哀的地方。
柴山的人文歷史也是一個吸引人的部份,小溪貝塚、龍目井等,在高雄史上都很很重要的地位。
另外一個是人跟野生動物的關係。雖然現在不能餵食獼猴,但在78年剛開放時,有人上柴山去抓猴子去殺去賣,後來很多山友看不下去,在上面釘個牌子寫「抓猴子絕子絕孫」、「抓猴子的人讓我抓到也打斷他的手腳」,這樣慢慢建立起猴子跟人的信任感,他們保護這些獼猴,這是很動人的,因為中國人或台灣人一向把天上飛的、地上爬的都視為可以吃的,很多賞鳥多年的賞鳥人到外國,見到野外的鴨子離自己很近,腦中想的還是北京烤鴨,這種根深蒂固的唯用主義,認為野生動物是可以拿來吃的,如果有一點惻隱之心,也是跟自己居家環境比較親近的動物,像貓狗,勉強建立起人跟動物的關係。
柴山還有非常動人的自然體系,在離市區不到30分鐘的地方,在爬不到40分鐘就可以到傅家溝非常美,最美的是頂上的雀榕落葉時,整個傅家溝底上都是金黃色的落葉,柴山的綠色非常富有生命力。柴山作為人向大自然學習的重要橋樑,作為台灣人認識這片土地的自然山川的媒介,因為大部份的人無法常去爬玉山、關山嶺山、南湖大山,去看最壯闊的檜木林,最美麗的山川大地。
四、柴山面臨的問題?
柴山在78年開放後,大量人口上山,雖然也有美的一面,奉茶文化、自發性的撿垃圾和保護獼猴,但是因為人的私心,很多人上山,濫墾道路、私設休息區,大肆破壞,因刺當時有一群詩人、作家、醫生、郵差等,他們有一個願景,希望柴山能成為一座自然公園。
什麼是自然公園?日本目黑自然公園,它位在東京區,一塊鬧區中的綠地,不是台灣那種公園,台灣的公園都是仿造歐洲的公園,一大片草皮,引進大量外來物種,日本的自然公園是保留原生的植被,只去管理人的行為,規範人行走的道路,以簡單的木條和繩子限制人走的到路,下面鋪的沙子有一定格式,每一層舖設不同的東西,目的希望能讓水能滲到地下,而且能讓土地快速吸收水分,不至於釀成洪災,非常平穩,人民可以在步道中看著溼地的各種生態,也自然的木椅,也沒有巨大的水泥人工建築物在其中。公園中還有貼心的牌子告訴遊客要小心此處會有鳥大便掉落,路面若是有坡度,他們也會用原木一層層阻隔,不讓泥土剝落,而不會鋪成水泥階梯。日本的公共設施做得很好,到處都有可以直接飲水的水龍頭,到野外也不用帶水。
園中也有一些互動式的教育設施,每個月更換主題,他們設計不同的學習單,讓人進入園區後依著學習單去看,他們也有一些展示館,展示這個區域中的水鳥、昆蟲、生物等。他們還會在園區裡作一些欄杆禁止人進入某些區域,我們未來希望柴山也能夠有這樣做一些道路的管制。這是當時吳錦發先生自日本取經的自然公園想法,保有自然的景緻,不去做人為的干涉,補足自然教育的功能,及人跟自然互動的設施。這些概念在日本是很普遍的。我看到的日本的環境教育有各式各樣的型態,但基本上,他們是落實本土的教育,依週遭的鄉土去設計小朋友環境教育的題材。
台灣目前還沒有自然公園的法律規範,台灣有都市公園綠地的法律,有國家公園的法律規範,目前是地方自治法通過,訂立了「壽山自然公園管理辦法」,這是國內從來沒有過的。吳錦發、王家祥、黃文龍、洪田峻等人在一次聚會中,思考如何保護柴山,而決定成立「柴山自然公園促進會」。這是台灣環境運動有史以來出現另外一波的市民運動。
在催生自然公園的歷程,馬上面對的是台泥採礦的問題,台泥採礦源自大正十五年(民國4年),當時淺野株氏會社在柴山成立採礦公司,正式開始採礦,採到日據時代結束,國民政府來台,在42年實施耕者有其田,當時辜家很有錢,他們用田去換取台泥公司的股票,台泥成為辜家的,在42年時政府將柴山以每公頃2.4元的低價賣給台泥公司,採礦為台泥帶來巨大的利益。在民國81年停止採礦後,台泥打算變更地目,變成住商用地,預計變更93公頃多的土地,蓋一個三萬人的住宅區,當時市政府竟然想讓這荒謬的案子通過,當時民間團體舉行公聽會等行動,迫使台泥公司修正此開發案,修正到九千多人,以規避一萬人需設一座小學的規定,再透過綠色團體的運作,迫使他們再下降到八千三百多人,但台泥仍堅持此案。目前我們積極阻擋這個開發案成行,更期許這裡復育成為原生林或原生植物的公園,作為高雄市民休憩的地方,分攤到柴山的人潮。
另外一個就是中山大學的問題,中山大學當時是先施工,再來作環評,最後在追認。我們質疑中山大學設在西子灣本身就是一項錯誤,西子灣是高雄重要的景點,是高雄市民共同擁有的公共財,不是中山大學私有的,而且中山大學對高雄的貢獻式微乎其為,這些教授對高雄的了解有限,他們應該發展高雄學,對未來的規劃和過去歷史的了解。那裡非常不穩定的地層,成功大學李德河教授的研究報告中,柴山每一年都在下滑,因為柴山的西向海浪不斷淘空邊角,且珊瑚礁石灰岩地質滲水率高,底下泥土也會被掏空,中山大學還不斷在上面蓋新校區。我們堅持,中山大學要不就遷校,要不就停止開發,再找新校區。
另一個是元亨寺的問題,元亨寺背後的黑金政治掛勾,我們難以想像。台灣一大堆偽善的宗教家,喜歡蓋超大型的建築,很多廟宇都是先蓋完再就地合法化。元亨寺在台泥往南處,在離不到二公尺的巷子還要蓋八層樓的香雲大樓,蓋廟是很賺錢。
桃源里的部份,世居很久,當地居民的土地都是承租的,而外來政商向當地居民承租,蓋別墅、花園,例如立法委員林宏宗,花八百萬元向居民買使用權,蓋別墅花園,當時柴山自然公園促進會、教師會、中華電信工會發起一個搶救柴山的運動,要求市府拆除這些違建,透過向市長陳情,不斷對市府施加壓力,市府才拆除,但是違建一但破壞環境就很難恢復,當地桃源里居民不能諒解綠色團體的做法,就有一個里民揍了我一拳,這件事迫使市政府去處理柴山的違建問題,責成林永堅副市長開始整建柴山上的違建,可是從吳市長到謝市長,都是民間團體動一下,市府才會動。所有政治人物都一樣,只是在解決那些認為事情有問題的人,而不是真正在解決問題本身。到目前為止,柴山仍有許多違建未被拆除。我們正式針對毆打一事項地檢署控告,因為本來拆除違建不法行為,應該是公權力警察去面對的事情,卻讓一線的環保團體成為受害者。這突顯了台灣目前的問題,司法、民意、良心、公權力、一般民眾的環境意識在哪裡,我們演出了行動劇,桃源里民帶了一堆小流氓舉布條說這些環保流氓將來要出來選舉,在累積民意。我想突顯的並非我個人的問題,而是柴山的問題,如果不是民國81年柴山公園促進會的阻擋,台泥三萬人的住商區會造成柴山多少人在哪裡出入。
在整個環境運動裡面,很重要的是告知,老師們是整個環境意識裡面的核心人物,如果老師的環境意識是欠缺的,那教育出來的孩子也會是有欠缺的,我們不能只是在校園中談資源回收、垃圾減量,近一步,透過認知後,我們要培養公共意識,除了為自己做事,也能為公共事務盡一點心。接著,透過組織、行動,才能真正保護台灣自然環境,其中柴山是個很重要的起點,從民國81年柴山會的努力,到現在各式各樣的團體努力在保護這座山,一個小小的木棧道,生教中心和其他的團體花了數個月跟他們談要做哪一條路線,要怎麼做,這樣的監督體制下,我們若還沒辦法保住這座山,哪台灣的環境可能都沒有救了。我們期望將來帶著孩子去凝聽大自然的脈動、體驗大自然的奧妙,培養高雄人文化的氣質及與這塊土地的感情,因此,我們認為柴山就是高雄人自然生命文化的活水源頭,我們可以透過地景,愛河、高雄港告訴孩子過往的高雄歷史,優越的地理環境,但真正可以觸動他的心靈柴山是一個重要的地方。
2000年2月24日 星期四
【柴山】救救柴山!─請支持搶救柴山的行動
李根政(2000)
民間與官方
1989年柴山局部開放,因其豐富的自然生態,在市區邊緣的特性,吸引無數市民擁向它。幾年之間,柴山形成傲人的撿垃圾、奉茶文化,而與獼猴和諧相處的柴山經驗,更被譽為台灣民間保育的典範,但是伴隨而來的種種破壞,也帶給柴山空前的壓力。1992吳錦發先生等一群來自社會各階層的市民,成立了柴山自然公園促進會,積極鼓吹自然公園的理念、舉辦靜態的展示、生態演講、到柴山進行戶外解說、出版解說教育手冊、刊物,公開舉行研討會、座談,政策的參與監督等…,以民間高度的熱情,集結各種社會的資源,希望能保護這塊因軍事管制,意外留下來的的高位珊瑚礁季風雨林。
吳市長主政的幾年間,經過長期的努力,民國八十六年二月一日,壽山自然公園管理辦法終於公告,這個訊息給與綠色團體無比的鼓舞,五年催生一個自然公園,這在台灣,可是個了不得的成就;接著在八十六年十月一日「壽山自然公園推動委員會」第二次會議,確定了自然公園的範圍,其中包括西部海岸,中山大學、台泥礦區等高線十公尺以上的區域,幾乎涵蓋整個柴山。至此,柴山自然公園已有具體雛形。
但令人痛心的是,隱藏在這光鮮外表背後的是,日益加劇的破壞行徑:高雄的最高學府─中山大學在山腰上蓋起巨大的文學院、藝術學院,聳立在這危脆的珊瑚礁岩上;桃源里土地使用權的不斷讓渡給有力人士,在果園蓋起各種違建、土雞城也如雨後春荀般開山闢土做起生意;已經摧殘這座山數十年的台泥工司,枉顧社會正義、地質安全,準備在礦廠區起造住商大社區;而遊客私闢休息區、開新路、採草藥、破壞林木、則始終無法禁絕。市府長期以來的取締行動,大都是一天捕魚、三個月晒網;民間有聲音,官方才有動作,整個柴山其實是處於無政府狀態。
綠色執政,不等於環境保證
這種情形,在新政府上任的一年多來,並未有任何改善,頂著立法委員身份的林宏宗,公然佔著國有地,大規模整地,砍除原生次生林,蓋起私人花園,築起石造圍牆、厚重的電動鐵門,從一開始綠色團體便向市府告發,但未獲具體回應,直到新聞鬧大了,市長才上山探查,然而面對花木扶疏、人工化的花園,也未聞任何依法處理的動作,對於明明是違法佔用國有地、破壞山坡地的行為,律師出身的謝市長,好像視法律為無物了。
而私人闢建休息區更是越來越無法無天,前些日子,在猴岩附近,有一群自稱在禪修的民眾,砍除了一大片的樹林,做了幾十個水泥平台,並且漆上粉紅色油漆,號稱是要修行,至於高雄最著名的大廟─元亨寺,正一面頌經,一面在柴山大興土木,傷害自然生命,其無視地層的不穩定,無視地震的風險,硬要霸道的不斷起造大廟,塗炭生靈。我信佛祖的慈悲,我信佛祖的教義,但無法理解當下台灣起造大廟的出家人,有無慈悲心。
我深信生態保存完好的柴山就是最好的道場,無需粗鄙刺眼的禪修台、大寺廟。然而,可悲的是台灣人的各種愚行,正不斷毀掉自己心靈的道場。
一期一會,珍愛我們獨特而唯一柴山
去年,生態中心辦柴山種子教師培育營,正好是魔芋盛開的時節,延著柴山開放區的最北界,往小坪頂的路上,密毛魔芋多彩的佛焰花苞,及散發著特殊臭味的附屬物,漸次開展,每發現一棵,便是帶來一陣驚呼。魔芋伴隨這個教師營隊,讓伙伴們體驗了大自然中美好的恩賜。但是,今年的雨水不多,密毛魔芋從土裡迸發得既晚又少,然而被民眾隨手拔除、連根挖起的事件更加頻繁。魔芋生態的特性是一年開花一年長葉,也就是說一個人,看到同一棵魔芋開花的次數將是屈指可數,這教導我們去體會生命的每一時刻是獨特而唯一。而高雄唯一尚存自然的野地─柴山,我們摰愛的瑰寶,它的美麗、多樣、細緻、豐富,亦復如是。
九年過去了,民間不斷奔起努力呼籲政府、市民一起來保護,但不幸的是,千禧年的今天,我們必需承認,六年前洪田浚先生詩中預言式的主題─「沙漠柴山」,在吳敦義、謝長廷主政的高雄市政府,長期漠視及人民的破壞下,逐漸成真。
愛高雄的市民們,救救我們珍愛的柴山吧!
原載於新教師雙月刊第19期,31-32頁,2000。
民間與官方
1989年柴山局部開放,因其豐富的自然生態,在市區邊緣的特性,吸引無數市民擁向它。幾年之間,柴山形成傲人的撿垃圾、奉茶文化,而與獼猴和諧相處的柴山經驗,更被譽為台灣民間保育的典範,但是伴隨而來的種種破壞,也帶給柴山空前的壓力。1992吳錦發先生等一群來自社會各階層的市民,成立了柴山自然公園促進會,積極鼓吹自然公園的理念、舉辦靜態的展示、生態演講、到柴山進行戶外解說、出版解說教育手冊、刊物,公開舉行研討會、座談,政策的參與監督等…,以民間高度的熱情,集結各種社會的資源,希望能保護這塊因軍事管制,意外留下來的的高位珊瑚礁季風雨林。
吳市長主政的幾年間,經過長期的努力,民國八十六年二月一日,壽山自然公園管理辦法終於公告,這個訊息給與綠色團體無比的鼓舞,五年催生一個自然公園,這在台灣,可是個了不得的成就;接著在八十六年十月一日「壽山自然公園推動委員會」第二次會議,確定了自然公園的範圍,其中包括西部海岸,中山大學、台泥礦區等高線十公尺以上的區域,幾乎涵蓋整個柴山。至此,柴山自然公園已有具體雛形。
但令人痛心的是,隱藏在這光鮮外表背後的是,日益加劇的破壞行徑:高雄的最高學府─中山大學在山腰上蓋起巨大的文學院、藝術學院,聳立在這危脆的珊瑚礁岩上;桃源里土地使用權的不斷讓渡給有力人士,在果園蓋起各種違建、土雞城也如雨後春荀般開山闢土做起生意;已經摧殘這座山數十年的台泥工司,枉顧社會正義、地質安全,準備在礦廠區起造住商大社區;而遊客私闢休息區、開新路、採草藥、破壞林木、則始終無法禁絕。市府長期以來的取締行動,大都是一天捕魚、三個月晒網;民間有聲音,官方才有動作,整個柴山其實是處於無政府狀態。
綠色執政,不等於環境保證
這種情形,在新政府上任的一年多來,並未有任何改善,頂著立法委員身份的林宏宗,公然佔著國有地,大規模整地,砍除原生次生林,蓋起私人花園,築起石造圍牆、厚重的電動鐵門,從一開始綠色團體便向市府告發,但未獲具體回應,直到新聞鬧大了,市長才上山探查,然而面對花木扶疏、人工化的花園,也未聞任何依法處理的動作,對於明明是違法佔用國有地、破壞山坡地的行為,律師出身的謝市長,好像視法律為無物了。
而私人闢建休息區更是越來越無法無天,前些日子,在猴岩附近,有一群自稱在禪修的民眾,砍除了一大片的樹林,做了幾十個水泥平台,並且漆上粉紅色油漆,號稱是要修行,至於高雄最著名的大廟─元亨寺,正一面頌經,一面在柴山大興土木,傷害自然生命,其無視地層的不穩定,無視地震的風險,硬要霸道的不斷起造大廟,塗炭生靈。我信佛祖的慈悲,我信佛祖的教義,但無法理解當下台灣起造大廟的出家人,有無慈悲心。
我深信生態保存完好的柴山就是最好的道場,無需粗鄙刺眼的禪修台、大寺廟。然而,可悲的是台灣人的各種愚行,正不斷毀掉自己心靈的道場。
一期一會,珍愛我們獨特而唯一柴山
去年,生態中心辦柴山種子教師培育營,正好是魔芋盛開的時節,延著柴山開放區的最北界,往小坪頂的路上,密毛魔芋多彩的佛焰花苞,及散發著特殊臭味的附屬物,漸次開展,每發現一棵,便是帶來一陣驚呼。魔芋伴隨這個教師營隊,讓伙伴們體驗了大自然中美好的恩賜。但是,今年的雨水不多,密毛魔芋從土裡迸發得既晚又少,然而被民眾隨手拔除、連根挖起的事件更加頻繁。魔芋生態的特性是一年開花一年長葉,也就是說一個人,看到同一棵魔芋開花的次數將是屈指可數,這教導我們去體會生命的每一時刻是獨特而唯一。而高雄唯一尚存自然的野地─柴山,我們摰愛的瑰寶,它的美麗、多樣、細緻、豐富,亦復如是。
九年過去了,民間不斷奔起努力呼籲政府、市民一起來保護,但不幸的是,千禧年的今天,我們必需承認,六年前洪田浚先生詩中預言式的主題─「沙漠柴山」,在吳敦義、謝長廷主政的高雄市政府,長期漠視及人民的破壞下,逐漸成真。
愛高雄的市民們,救救我們珍愛的柴山吧!
原載於新教師雙月刊第19期,31-32頁,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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