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玉峰(2007/6/24)
任期兩年將於七月屆滿的國家第六屆環評委員李根政老師,於2007年6月下旬辭退了高雄市教師會組織的工作,也將辭去教職。打算全心全力投入台灣環運等,恆無止境的志業或獻身;或為向其伙伴交代,他書寫了許多告白性文章,字句平實、樸素懇切而不時流露大我的社會人格,無意間彰顯出這時代最最欠缺的尊嚴人性、可貴情操。
我除了預祝、慶幸台灣此時此刻尚見諸多救贖心志外,也藉此向根政祝賀人生大轉捩,但願此去波瀾壯闊、揮灑自如。關於根政令人動容的生涯告白等文章,朋友們可逕上其網閱讀,無庸我畫蛇添足引介。
而5月間,朱玉璽先生以「高雄市教師會生態教育中心參與環境運動的歷程研究」為題,作為其碩士論文的申論,其探討的核心或靈魂人物當然是李根政先生,因此,朱來函要求口訪筆者,列出訪問題綱17項,其中3項事實上皆圍繞在我對根政的看法。問句例如:「…運動中,您很信任根政…,您如何看待與根政的關係?很多人把根政認定是您的大弟子,您是否認同,為何?…您印象中的李根政,其領導特質為何?…李根政…是台灣史上破天荒的由環保人士當環評委員,…您如何看待根政的參與其中?…」
恰巧的是,根政在辭職、投入新運動組織的轉機期,拋出的告白文中,也提出類似的疑問或弔詭,「什麼是大弟子?」「弟子」是要強調某種思維、價值、模式、典範或之類的代間傳遞、薪火相傳,或是某種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或僅限於現行教育體制內的師生關係?
身兼教職的根政,似乎對「弟子」一辭,無法避免於傳統文化或文化傳統的認定,也懷抱著古典衣缽之類的迷思,從而質疑別人「認定」的「大弟子」的名詞與內涵,令筆者想起若干往事。
若依體制內單純師生關係,筆者在擔任台大植物系助教之際,帶的第一屆學生也算是師生關係,那麼楊國禎教授殆即筆者的「大弟子?」李根政老師乃筆者在靜宜大學生態學研究所期間,所謂「指導」名下的畢業生,然而,社會上若干人認為李根政乃筆者大弟子的原因,部分雖指指導研究生的制度面,實質上可能較傾向環境或保育運動的傳承或象徵,但這也正是根政懷疑的弔詭面。
筆者在台大植物系碩士班就讀期間,恰逢林俊義教授自美歸國,他在台大動物系兼了一門當年熱門的「島嶼生態學」課程,我修習該門課,因此,建立起正式的師生關係。後來,筆者為其競選立委而辭去玉山國家公園課長職,也順理成章的成為東海大學生物學研究所博士班首屆的第一個畢業生,因而林教授之於筆者,乃道道地地的老師,筆者當然是其弟子,社會上一些人或文章也徑自宣稱筆者「深受」林教授的「影響」。然而,如同根政之質疑,筆者亦「質疑」我的老師林教授。
此間原委饒富奇妙,茲舉一例象徵之。
就生態專業而言,筆者之於台灣植被(包括博士論文等),幾乎看不見林教授任何「指導」痕跡,實質上殆也無相關,筆者與林教授與其說是師生關係,毋寧是在人類公共人格上的契合,分工合作,在社會可著力處,因緣聚合。曾經,在選舉期間,林教授與筆者發生激辯,他不經意地說溜了嘴:「你,就是還沒有臣服於我。」這句微妙的話語,從動物到人皆然,狗忠於人,乃狗將主人視為狗首;修習者服膺於上師,必經過心腦靈的臣服,真正心肝情願地成為「弟子」者,大致取義於此,但一般師生通常未及此境,且師、生之間動輒相互誤解。
根政於筆者似乎亦然。
根政好像並未由筆者身上學到專業(植被生態等所謂學術的特定程度),只是在思維方式、思考習慣、價值取向等,透過社會運動繁瑣的過程中相互討論,基本上,根政具備濃郁的正義感,且在付諸有效行動方面,其效率就筆者所知無人能及;其與筆者互動過程中,早已熟諳筆者化約、提綱契領、不落廢話的要求,何況交往多年,絕大部分話題只以公共事務為內容,私人情誼幾乎不落言詮,若有私人情誼,也是建立在社會人格的欣賞,卻未曾往個人延伸,筆者從來以朋友視之,未嘗念及所謂師生,遑論什麼「弟子」。
在台灣受過教育的人,對於「術業有專攻,聞道有先後」大多耳熟能詳,這也擺明了制式的師生關係只是形式而已,而老師、弟子之間得以成立,關鍵在於弟子的心態,因此,不管體制如何,社會觀點如何,核心的問題在於「弟子」心中,面對老師○○的感受,以及其內在的態度,其餘並不重要。真正的弟子在於心念受到何等啟發,進而左右生涯、人生價值觀,而不需任何形式的師生關係;豈只三人行必有我師,私淑、神交古人亦師也。
因此,根政是誰的學生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根政之與社會的關係。根政於台灣環境議題的歷史、政治社會等現實困境、全國各環保團體特質、文化或社會氛圍、公共議題之個人如何切入、分析與整合議題的能力、社會人格與無私付出的程度、環境或生態事務所經歷的多樣性、領導能力與心智成熟度、價值觀的格局與緩急輕重的判斷、行動果斷力效能效率、待人接物的態度、處理人際糾紛的智慧、穩定度以及堅持度、柔軟心或善巧方便…等等,可謂已臻上乘,在筆者有限所知的老、中、青代,目前投入環境工作者,很難找出其右者,或說各有殊勝,但根政絕對是其中翹楚。筆者只祈求台灣社會多一點根政之流,而不必過份稱讚根政。
除了社會共業或台灣命運,或一些人力無可回天的機運,乃至於若干個人先天、後天等玄學或非關條件、能力者之外,根政今後的獻身,很難看出不能成功的理由,何況台灣善根、大德濟濟多士,必將襄贊根政,共同為台灣注入新契機。
但願普天之下,更多的根政現身,在全方位社會公共志業付出。
2007年6月24日 星期日
2007年6月21日 星期四
大樹情書--滾水行道樹守護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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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馥慈小姐(右)在木麻黃大樹下合影,樹上綁的就是楊小姐寫的布條。2007.6.8 |
為了搶救行道樹,家住燕巢滾水村的楊小姐,除了四處求救外(本中心是其求援對象之一),也在這些將被砍除的木麻黃大樹上掛上一片片肚兜大小的布條。這些布條不同於一般的抗議布條,有點生疏、有點菜。
楊小姐在用麥克筆寫著約4-5公分見方的文字:
「在台灣每條道路都種植著行道樹,但少有行道樹能躲過人類的開發拓寬而存活60年之久,這條長達1至2公里的木麻黃老樹,歷經無數風雨侵襲才能存活下來,它存在的價值就像老祖先留下來的家產一樣…」
這麼長、這麼小的文字,只有有心的步行者才看得到,與其說這是什麼搶救老樹的布條,倒不如說是楊小姐對大樹書寫的情書。
與台灣動輒上千億、數百、數十億的道路開發工程所帶來的環境破壞相較,滾水的行道樹確實是小案子,但這是楊小姐的家,這份護衛家園的心意,對樹木的情感,令人感動,如果有更多的台灣人用這份心來對我們的家園,台灣一定會越來越美好。
李根政@2007/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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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水村木麻黃行道樹會勘記 薛淑文@2007
6月8日上午,生教中心應燕巢鄉滾水村楊馥慈小姐的邀請,前往會勘木麻黃行道樹是否需因道路拓寬而面臨要砍伐的命運,當天參與的人士還有高雄縣文化局、工務局代表、滾水村村長蘇水邱先生、屏科大森林系葉慶龍教授、工程顧問公司、高雄鳳邑雙古道文史工作室呂寅生先生、橋仔頭文史協會代表、滾水村村民陳安和先生及村民多人。
我們由楠梓走省道往北方向先到達橋頭火車站(與捷運共構)後,由楊小姐帶著我們接橋燕路(高34號道路),過中崎橋、通燕路後,約十分鐘的車程即進入滾水社區。木麻黃林蔭道長約4公里,就種在蜿蜒的安新路兩側,安新路為雙向車道,路的兩旁為台糖的平地造林區。
原本省道兩旁零亂斑駁的建築當進入滾水村後,立刻被映入眼簾的綠意所取代,這裡沒有城市的喧囂與酷熱,有的只是徐徐的微風與小鄉村的寧靜恬適。滾水社區是一個約有80戶人家的村落,村民多以務農為生,棗子、芭樂是此地頗富盛名的農產品,而當地獨特的泥火山地景,則是另一個寶貴的資產,更是難得的生態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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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道路拓寬已砍除了兩側的木麻黃, 新工程所設計的植穴,狹窄的空間, 能期望種回原來的風貌嗎?李根政攝 |
因為道路的拓寬工程,空氣中不時瀰漫著焊接管線的臭味及刺耳的噪音,不難想像施工過程將會為原本寧靜的社區帶來多大的改變,高雄縣政府要拓寬道路的說法是為了因應高鐵通車後帶來大量的車潮,預計要砍除北邊一整排的木麻黃(大約幾棵樹齡多久的樹)來當拓寬用地。
事實上,高鐵通車與道路拓寬並無直接關係,因為安新路並非主要道路,通車後所帶來的車潮應屬有限,對於我們所提出道路拓寬是否有其必要性及在評估時是否有車流量的計算和景觀評估,顧問公司與縣府的人員都表示不了解,文化局任小姐在聽完參與現勘人士的不同意見後,也表示滾水村具有傳統聚落的人文與特色,至於道路拓寬是否必要,或者不拓寬後保留木麻黃是否可行,她會將意見提給縣政府,而工務局的陳先生表示,楊縣長要求顧問公司提出道路拓寬與否的評估報告,他會和縣長報告今天會勘的情形,再由縣長決定聽取簡報時是否邀請大家共同參與。
在會勘的同時,村民楊安和先生說著他聽村內的耆老談起的一段殖民時代的小故事。在日治時期滾水社區約有800戶的人家,有一天的清晨,在圳道中發現了2名被殺害的日本憲兵,日本政府認為這2名憲兵是被滾水村的村民所殺害的,要求兇手出面自首,在無人承認,日本政府便屠殺了村內所有16歲以上的男子,造成數百人的死亡,日本政府在清村後,田地也因無人耕作而荒蕪,最後喪偶的婦女只好帶著孩子離開家園,整個滾水村一夕之間分崩離析,經過幾十年歲月的更迭,陸陸續續才有村民回移,雖然村民間對道路拓寬尚有歧異,但並不因此而失和氣,卻也象徵著台灣人敦厚與真誠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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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麻黃胸高直徑達40-50公分, 楊安和先生說是從日治時代就開始種植。 李根政攝 |
楊先生說木麻黃行道樹從他小時候就已經有了,現在都長大成林,是他生命中最鮮明的記憶,如今樹木要被砍除,除了不捨之情,好像整個燕巢鄉就少了原味。他認為若能保存木麻黃行道樹,再結合橋頭糖場,加上滾水特殊的泥火山地景及燕巢鄉豐富的物產(棗子、芭樂、柚子……),將可以形塑出具有文史、生態、休閒、經濟等多面向的村落。
楊小姐是另一個讓我們感動的人物,她花了半年多的時間不斷地來回穿梭在燕巢鄉公所、縣政府與林務局之間,只為了喚起公部門省思決策過程的草率,另一方面則與民間團體聯繫和發起網路連署活動及生態產業工作室的成立,她認為只有創造在地特色才能吸引年青人返鄉工作,燕巢鄉才有未來,保留這難得的林蔭隧道,比起道路拓寬帶來狹隘的短期利益,會更長遠及有意義。
從二氧化碳減量的觀點,持續的鼓勵小汽車的成長並非明智之舉,當高捷、高鐵都已完備的同時,縣府當局應思考的是,如何保留與營造當地的特色,吸引遊客駐足停留更久一點,讓燕巢鄉成為台灣319個鄉鎮中的唯一,而非重製道路開發的舊思維,自行車與雙足都是最佳的旅行工具,讓遊客轉換心情、放慢腳步、細細體會,才能發現台灣鄉鎮純真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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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小姐的另一篇情書。
我們生活的環境愈來愈糟了,您是否有體會到,天氣的異常,災難不停,都是因為人類對環境的摧殘及過度開發,許多污染源造成了天然災難。 李根政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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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善農業與環境運動真情相挺
去年底,我們品嘗了楊安和先生在高雄縣燕巢鄉栽種的棗子。楊先生是本會專職楊馥慈小姐的叔叔,他以酒糟、毛豆為氮肥,五穀雜糧殼、漢藥殘餘乾材為有機質,作為堆肥的素材,雖然還沒辦法不用農藥,但一年只噴灑4次農藥,以預防刺馬、芽蟲、果食蠅等,而在採收兩個月前絕不噴灑任何農藥,非常重視用藥的安全。
地球公民協會基於支持用心的小農,認同楊先生『尊重土地生命,讓土地回歸自然』的理念,於是代為宣傳,獲得不少迴響,許多朋友都表示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棗子,楊先生也慷慨回捐了銷售金額的一定比例(共2萬元)贊助協會,協會在此感謝楊先生和共襄盛舉的朋友!
元旦當天,工作人員和義工造訪了楊先生的棗子園,由於已有十幾年未用任何殺草劑,地被覆蓋著綠草,即使灑水後已過了四天,空氣和地被仍然溼潤,令人身心舒坦。我們相信,在台灣一定有許多用心樸實的人,追求與土地和諧的生活與生產方式,友善農業與環境運動若能循此模式相輔相成,不也是台灣和地球的希望嗎? (李根政@2009.4.17)
楊安和先生--全台灣最早種植有機棗子的農民
楊安和,民國47年出生於高雄縣燕巢鄉的農業社會,小學畢業後便離開最愛的故鄉出外當學徒。民國82年回到故鄉,卻發現故鄉水溝裡的魚和田裡的青蛙都不見了,原來是受到工業化農耕大量使用化學肥料、噴灑農藥及殺草劑的影響。出於對這片土地的熱愛,楊安和毅然回鄉種植無農藥棗子,期望透過自己的力量,影響更多農友採取友善的耕種方式,讓土地回復生機。 支持友善農業,實踐環境保護!
2007年6月20日 星期三
【四十告白】因為相信、因為愛,給認養人的一封信
轉眼間,根政和一群基層教師在高雄市教師會創立的生態教育中心已有9年。
感謝有您的支持,讓我們成為台灣少數不靠接政府專案,維持一個獨立自主的非營利組織。9年來,我們的觸角從南到北,不受地域之限;包羅山林保育、水資源、工業污染、生活消費、動物福利等議題,隨因緣開展我們對生界的愛與關懷,能做這些事,最要感謝的是您的長期支持。(註一)
這些年來,個人除參與部分地方事務、到處「佈道」之外,更時常穿梭於國會、政府部門從事遊說與抗爭,2005年8月受命擔任環保署環評委員的經驗,讓我更有機會從各種開發案中,以更宏觀、更全方位的視野關照全台環境問題。
污濁的空氣、水、土,山林之潰爛,表面上最大的破壞是由於工業、農、漁、畜牧等產業活動,其實是糾結五大政權的殖民統治,與工業文明、資本主義催化下的產物。由於民主化仍進行中,政府資訊未公開,導致政客結黨營私,官員決策輕率,台灣人民普遍不識土地真面目,未能建立公民參與決策機制,加上資本主義社會推波助瀾,令舉國上下不斷追求耗竭式的經濟成長所致。
這是台灣社會、文化的現實與事實,不只是政府的問題,也是人類社會的共業。減緩人類對地球生界的破壞,扭轉文明朝向與自然共存的方向,必需透過教育,透過身體力行,慢慢影響更多的人支持環境保護;如果累積足夠的能量,才能影響政治決策、社會的運作。但這些年的實踐經驗,讓我確信這是件長期工作,而且是跨世代志業,必需全心投入才能做出一點成績,根政清楚明白「教育界少了我,算不得什麼損失;但環境保護運動,需要10個、100個…,更多的有心人士投入。」因此,我已向教師會辭去生態教育中心主任的職務,同時也將在9月辭去教職,期許自己繼續深化過去的工作,為生界的圓滿盡一己棉薄之力。
過去幾個月以來,台灣政治版塊變動迅速,許多希望透過參政快速解決環境問題的朋友,曾鼓勵根政參選立委,也有政黨徵詢列入不分區立委的名單。然而,根政心之所繫仍在人民的意識提昇,民間社會力量的集結等長期深耕之工作,因此皆已婉拒。
以台灣的經濟實力、人民的所得,環境惡劣的程度,需要更多人、環保團體投入,許多運動界的朋友,對於台灣人對公共事務的冷漠都深感灰心,但是9年間,我在城市、鄉野、各階層中接觸到許許多充滿智慧、慈悲心的平凡百姓,讓我對這個社會仍充滿信心,我深信台灣社會的愛心與善心,一定可以支持有心的環保組織,讓這個世界獲得新生的力量,如同土地不會拒絕任何一顆自樹上落下的種子,只是,要長成大樹,必需內外因緣具足。
人類文明的發展與改變,都是從一小撮人開始的,如果有更多的人挺身而出,涓滴細流終將匯成一股莫然可禦的洪流。目前,我和伙伴們正在籌備一個立足高雄,關心全台環境事務的非營利組織,名稱暫定為「地球公民協會」,預計於10月之前完成立案。這段期間,正廣泛向師長、各界朋友徵詢意見,提供未來工作方向之參考,同時也積極準備立案相關手續,還有尋找辦公室與贊助。
身為「地球公民」的一員,我們將積極連結社會各階層、各領域之力量,與社會大眾對話,擴大影響力,進而改變政治決策;環境問題向來跨國界、無區域、縣市界,與社會、經濟、文化等層面息息相關,環保與生態,更無從切割,因此,我們將開展全方向的運動方向,試著在長期目標和短期議題上取得平衡,除了從自身做起,也同時關照結構性的文化、制度問題。
「地球公民協會」的宗旨初擬如下:
建立南台灣環境政策智庫與對話平台。
關切全國、國際環境事務。
懷抱愛與慈悲,以和平的方式促進環境的永續、人類的互助合作。
宏揚自然平權的生命價值。
鼓吹人類與自然共存,豐富心靈,減少耗用資源的簡樸生活。
監督政府之環境公共政策,促進政府資訊公開,建立公民參與政府決策機制,朝向照顧當代基本需求,保留未來世代的生機。
提昇人民環境意識並採取行動,善盡地球公民之責任。
「地球公民協會」將在高雄市立案,由30-50名發起人做為常態參與會務運作的會員,但廣招全台各地之一般會員(贊助會員)。我們將秉持一貫的財務規劃原則,不接受政府專案做為人事費用,以小額募款做為經費主要來源,歡迎有心的綠色企業贊助,同時會委請有公信力之會計師記帳,讓財務公開透明。
目前正尋找40坪左右的辦公空間,初期工作人員包括我在內有3人,將視募款情形增加工作伙伴,以擴大工作的層面,提昇效能。我們在籌設階段的募款目標是200萬,用以支應房租、辦公室裝修、設備,以及至少一年的人事費用;另外,協會預計在一年內找到500個定額捐款人,希望透過社會的支持,創造一個可以留住人才,讓經驗、知識得以累積、傳承的非營利機構。
願我們共同的努力,可以讓世界更美好。
祝福您身體健康、闔家安康!
根政2007.6.20
註一:根據95.1-96.5的統計,生態教育中心的認養人共計209人,其中,信用卡捐款共112人,現金及劃撥捐款有97人。
註二:〈有關生態教育中心與地球公民協會〉
關於生態教育中心的未來走向,高雄市教師會正在進行討論與規劃。地球公民協會將與教師會保持長期的合作關係,希望可以發揮加乘的效益,讓這股力量越來越壯大。
不管您是否繼續支持生態教育中心,或者地球公民協會,我們都衷心感謝、感恩,您的捐款,如有任何異動,請主動告知。(薛淑文小姐:07-7235660-42)
附註三:〈加入地球公民協會〉
地球公民協會將在高雄市立案,如果您設籍於高雄市,且有心參與會務運作,歡迎您加入發起人;信用卡捐款轉帳將在協會立案後才能推出。(請洽李根政 0928762602)
感謝有您的支持,讓我們成為台灣少數不靠接政府專案,維持一個獨立自主的非營利組織。9年來,我們的觸角從南到北,不受地域之限;包羅山林保育、水資源、工業污染、生活消費、動物福利等議題,隨因緣開展我們對生界的愛與關懷,能做這些事,最要感謝的是您的長期支持。(註一)
這些年來,個人除參與部分地方事務、到處「佈道」之外,更時常穿梭於國會、政府部門從事遊說與抗爭,2005年8月受命擔任環保署環評委員的經驗,讓我更有機會從各種開發案中,以更宏觀、更全方位的視野關照全台環境問題。
污濁的空氣、水、土,山林之潰爛,表面上最大的破壞是由於工業、農、漁、畜牧等產業活動,其實是糾結五大政權的殖民統治,與工業文明、資本主義催化下的產物。由於民主化仍進行中,政府資訊未公開,導致政客結黨營私,官員決策輕率,台灣人民普遍不識土地真面目,未能建立公民參與決策機制,加上資本主義社會推波助瀾,令舉國上下不斷追求耗竭式的經濟成長所致。
這是台灣社會、文化的現實與事實,不只是政府的問題,也是人類社會的共業。減緩人類對地球生界的破壞,扭轉文明朝向與自然共存的方向,必需透過教育,透過身體力行,慢慢影響更多的人支持環境保護;如果累積足夠的能量,才能影響政治決策、社會的運作。但這些年的實踐經驗,讓我確信這是件長期工作,而且是跨世代志業,必需全心投入才能做出一點成績,根政清楚明白「教育界少了我,算不得什麼損失;但環境保護運動,需要10個、100個…,更多的有心人士投入。」因此,我已向教師會辭去生態教育中心主任的職務,同時也將在9月辭去教職,期許自己繼續深化過去的工作,為生界的圓滿盡一己棉薄之力。
過去幾個月以來,台灣政治版塊變動迅速,許多希望透過參政快速解決環境問題的朋友,曾鼓勵根政參選立委,也有政黨徵詢列入不分區立委的名單。然而,根政心之所繫仍在人民的意識提昇,民間社會力量的集結等長期深耕之工作,因此皆已婉拒。
以台灣的經濟實力、人民的所得,環境惡劣的程度,需要更多人、環保團體投入,許多運動界的朋友,對於台灣人對公共事務的冷漠都深感灰心,但是9年間,我在城市、鄉野、各階層中接觸到許許多充滿智慧、慈悲心的平凡百姓,讓我對這個社會仍充滿信心,我深信台灣社會的愛心與善心,一定可以支持有心的環保組織,讓這個世界獲得新生的力量,如同土地不會拒絕任何一顆自樹上落下的種子,只是,要長成大樹,必需內外因緣具足。
人類文明的發展與改變,都是從一小撮人開始的,如果有更多的人挺身而出,涓滴細流終將匯成一股莫然可禦的洪流。目前,我和伙伴們正在籌備一個立足高雄,關心全台環境事務的非營利組織,名稱暫定為「地球公民協會」,預計於10月之前完成立案。這段期間,正廣泛向師長、各界朋友徵詢意見,提供未來工作方向之參考,同時也積極準備立案相關手續,還有尋找辦公室與贊助。
身為「地球公民」的一員,我們將積極連結社會各階層、各領域之力量,與社會大眾對話,擴大影響力,進而改變政治決策;環境問題向來跨國界、無區域、縣市界,與社會、經濟、文化等層面息息相關,環保與生態,更無從切割,因此,我們將開展全方向的運動方向,試著在長期目標和短期議題上取得平衡,除了從自身做起,也同時關照結構性的文化、制度問題。
「地球公民協會」的宗旨初擬如下:
建立南台灣環境政策智庫與對話平台。
關切全國、國際環境事務。
懷抱愛與慈悲,以和平的方式促進環境的永續、人類的互助合作。
宏揚自然平權的生命價值。
鼓吹人類與自然共存,豐富心靈,減少耗用資源的簡樸生活。
監督政府之環境公共政策,促進政府資訊公開,建立公民參與政府決策機制,朝向照顧當代基本需求,保留未來世代的生機。
提昇人民環境意識並採取行動,善盡地球公民之責任。
「地球公民協會」將在高雄市立案,由30-50名發起人做為常態參與會務運作的會員,但廣招全台各地之一般會員(贊助會員)。我們將秉持一貫的財務規劃原則,不接受政府專案做為人事費用,以小額募款做為經費主要來源,歡迎有心的綠色企業贊助,同時會委請有公信力之會計師記帳,讓財務公開透明。
目前正尋找40坪左右的辦公空間,初期工作人員包括我在內有3人,將視募款情形增加工作伙伴,以擴大工作的層面,提昇效能。我們在籌設階段的募款目標是200萬,用以支應房租、辦公室裝修、設備,以及至少一年的人事費用;另外,協會預計在一年內找到500個定額捐款人,希望透過社會的支持,創造一個可以留住人才,讓經驗、知識得以累積、傳承的非營利機構。
願我們共同的努力,可以讓世界更美好。
祝福您身體健康、闔家安康!
根政2007.6.20
註一:根據95.1-96.5的統計,生態教育中心的認養人共計209人,其中,信用卡捐款共112人,現金及劃撥捐款有97人。
註二:〈有關生態教育中心與地球公民協會〉
關於生態教育中心的未來走向,高雄市教師會正在進行討論與規劃。地球公民協會將與教師會保持長期的合作關係,希望可以發揮加乘的效益,讓這股力量越來越壯大。
不管您是否繼續支持生態教育中心,或者地球公民協會,我們都衷心感謝、感恩,您的捐款,如有任何異動,請主動告知。(薛淑文小姐:07-7235660-42)
附註三:〈加入地球公民協會〉
地球公民協會將在高雄市立案,如果您設籍於高雄市,且有心參與會務運作,歡迎您加入發起人;信用卡捐款轉帳將在協會立案後才能推出。(請洽李根政 0928762602)
2007年6月6日 星期三
【我與社運】辭別教師會
各位朋友大家好:
在此聲明辭去高雄市教師會生態教育中心主任,同時也準備辭去教職,讓自己可以全心投入環境運動,謹以本文向所有關心我個人動向的朋友說明。
30歲以前,我除了在學校教書外,同時沈浸在藝術創作中,我認為那就是畢生的追尋;但做為一個知識份子對社會的關心也從未止息,因此,常處矛盾之中。1993年,我從故鄉金門移民到台灣,陸續參與了高雄的環保運動,讓我找到社會關懷的出口,因著這個因緣,1998年在扇平的一個夜晚,教師會創會理事長輝山兄找我懇談,希望我和一群原本在民間環保團體擔任義工的老師,能在教師會成立一個環保部門。對於輝山兄這個如同潘朵拉盒子般的邀請,我頗為掙扎,原因是我知道這不是件跑龍套、玩票的事業,一旦決定投入環境保護的工作,我所鍾愛的藝術創作就得割捨。扇平之夜的半年後,我告別了堅守15年的藝術創作生涯,在教師會成立了生態教育中心,至今剛好滿9年。
9年來,我們開展環境運動與教育不遺餘力,算是不負當年所立宗旨──「推動本土生態教育、以實際行動關懷生態環境」。
然而,維持教職同時從事環保運動的雙重身分,對我個人來說,在不同角色的切換、時間的分配上,衝突越來越大。
前年8月起,我擔任環保署環評委員,這份十分重要的義務職,必需花費相當多的時間和體力,但麻煩的是去年8月,我已任教11年的永清國小,由於班級數減少,已不能再同意我借調到教師會,於是我不得不自請以超額減班的模式,調到新的學校,尋求繼續借調的機會,雖然有驚無險的解決了,但過程中,學校的文化卻帶給我極大的身心壓力。
在學校與環境公共事務內外交迫下,身體出現警訊,腰痛數月未解,嚴重時不良於行,連上、下床都困難;恰巧,身邊一些年紀不算大的朋友、親戚陸續罹癌,一樁樁生命無常的示現,讓我不得不反省自己的生命歷程,質問自己所為何來?
年屆40歲的我,生命中有一個原本隱約迷濛的呼喚,此時變得越來越真實,那就是還要留在學校嗎?是不是該簡化自己的生命道路,專心從事公共事務,不要再兩頭燒。
一連串的警訊提醒我,是該有所取捨的時候了,但「捨」對我這麼保守的人來說,不是件簡單的事。我任教年資共17年,再過8年可以退休,辭職就沒有退休金,薪資得自行張羅,為此,我的確有過掙扎,然而,我自問,教職是自己畢生志業嗎?如果不是,為何守著這個位置,說穿了,就是為了優渥的薪水和退休金吧?另一方面,經過十幾年投入環境運動的歷練,我已確定這是實踐生命理想的領域,難道不值得為它捨棄世俗的牽拌嗎?
二年的環評委員任期,讓我有機會觀照全台環境問題,但也認知到現今的環境問題,是糾結百年台灣文化,政治、社會、經濟問題,外加現今全球化、財團的全面壟斷下的產物,這股由政府、大財團、人民組成的共犯結構,絕非幾個環評委員能抗衡,更不是短線操作可以解決。這是長遠政治、社會、文化、經濟的重大改造工程,其中,最要緊的是發展有影響力的民間監督力量,我心之所繫,即是這個長久之計。
對於離開自己一手創辦的生態教育中心,心中當然不捨,但是在環境保護的工作上,不只教師會有責任,社會各階層都有責任;教育界少了我,算不得什麼損失;教師會中人才濟濟,定能在環境保護的社會工作中找到恰當的著力點。但環境保護運動,是需要10個、100個…,更多的有心人士投入,開展全方位的環境運動,在教育、社會、經濟、政治等各層面實踐中,展現對於生界的愛與慈悲,創造台灣溫柔、堅定的新生力量。
安於現狀,對於未來的擔心、害怕,不時起伏的焦燥、不確定的心裡狀態,確實是很強的生命慣性,不過經過幾個月的沈澱,我在內心澄靜且充滿著感恩的狀態下,做了離開教師會和教職的決定。感謝九年來,有這麼多的師長、朋友,甚至是站在對立面的環境破壞者,幫助我開闊生命的格局。能夠找到自己生命道路的人是幸福的,這不是犧牲,只是個人的選擇,其中最要感謝的是太太的愛與支持。
感謝教師會讓我有機會帶著教職參與台灣的環境保護運動,感謝教師會歷任理事長輝山、銘彬、正明、宗煌兄,以及歷任理監事、會長們、會員們,對根政與生態教育中心工作伙伴的愛護與支持。
感謝林岱瑾、蔡亦琦、薛淑文、王敏玲等專、兼職的工作伙伴,無怨無悔的付出,還有素玲、筱萍…等朋友提供的協助。
關於生態教育中心的後續發展,正由教師會理事會討論之中,我衷心期盼教師會能夠繼續支持「生態教育中心」這條社會關懷的道路,成為一股推動社會進步的力量。
至於我個人,正與社會各階層關心環境的朋友們,籌劃一個關心台全環境事務的新組織,根政將立足高雄,爭取更多人民的支持,集結社會資源,期能發揮更大影響,同時培養新世代的社運、政治人才。同時不排除任何為台灣長遠發展付出的機會。
祝福大家家庭幸福!
台灣社會、環境都圓滿!
李根政2007/6/6
在此聲明辭去高雄市教師會生態教育中心主任,同時也準備辭去教職,讓自己可以全心投入環境運動,謹以本文向所有關心我個人動向的朋友說明。
30歲以前,我除了在學校教書外,同時沈浸在藝術創作中,我認為那就是畢生的追尋;但做為一個知識份子對社會的關心也從未止息,因此,常處矛盾之中。1993年,我從故鄉金門移民到台灣,陸續參與了高雄的環保運動,讓我找到社會關懷的出口,因著這個因緣,1998年在扇平的一個夜晚,教師會創會理事長輝山兄找我懇談,希望我和一群原本在民間環保團體擔任義工的老師,能在教師會成立一個環保部門。對於輝山兄這個如同潘朵拉盒子般的邀請,我頗為掙扎,原因是我知道這不是件跑龍套、玩票的事業,一旦決定投入環境保護的工作,我所鍾愛的藝術創作就得割捨。扇平之夜的半年後,我告別了堅守15年的藝術創作生涯,在教師會成立了生態教育中心,至今剛好滿9年。
9年來,我們開展環境運動與教育不遺餘力,算是不負當年所立宗旨──「推動本土生態教育、以實際行動關懷生態環境」。
然而,維持教職同時從事環保運動的雙重身分,對我個人來說,在不同角色的切換、時間的分配上,衝突越來越大。
前年8月起,我擔任環保署環評委員,這份十分重要的義務職,必需花費相當多的時間和體力,但麻煩的是去年8月,我已任教11年的永清國小,由於班級數減少,已不能再同意我借調到教師會,於是我不得不自請以超額減班的模式,調到新的學校,尋求繼續借調的機會,雖然有驚無險的解決了,但過程中,學校的文化卻帶給我極大的身心壓力。
在學校與環境公共事務內外交迫下,身體出現警訊,腰痛數月未解,嚴重時不良於行,連上、下床都困難;恰巧,身邊一些年紀不算大的朋友、親戚陸續罹癌,一樁樁生命無常的示現,讓我不得不反省自己的生命歷程,質問自己所為何來?
年屆40歲的我,生命中有一個原本隱約迷濛的呼喚,此時變得越來越真實,那就是還要留在學校嗎?是不是該簡化自己的生命道路,專心從事公共事務,不要再兩頭燒。
一連串的警訊提醒我,是該有所取捨的時候了,但「捨」對我這麼保守的人來說,不是件簡單的事。我任教年資共17年,再過8年可以退休,辭職就沒有退休金,薪資得自行張羅,為此,我的確有過掙扎,然而,我自問,教職是自己畢生志業嗎?如果不是,為何守著這個位置,說穿了,就是為了優渥的薪水和退休金吧?另一方面,經過十幾年投入環境運動的歷練,我已確定這是實踐生命理想的領域,難道不值得為它捨棄世俗的牽拌嗎?
二年的環評委員任期,讓我有機會觀照全台環境問題,但也認知到現今的環境問題,是糾結百年台灣文化,政治、社會、經濟問題,外加現今全球化、財團的全面壟斷下的產物,這股由政府、大財團、人民組成的共犯結構,絕非幾個環評委員能抗衡,更不是短線操作可以解決。這是長遠政治、社會、文化、經濟的重大改造工程,其中,最要緊的是發展有影響力的民間監督力量,我心之所繫,即是這個長久之計。
對於離開自己一手創辦的生態教育中心,心中當然不捨,但是在環境保護的工作上,不只教師會有責任,社會各階層都有責任;教育界少了我,算不得什麼損失;教師會中人才濟濟,定能在環境保護的社會工作中找到恰當的著力點。但環境保護運動,是需要10個、100個…,更多的有心人士投入,開展全方位的環境運動,在教育、社會、經濟、政治等各層面實踐中,展現對於生界的愛與慈悲,創造台灣溫柔、堅定的新生力量。
安於現狀,對於未來的擔心、害怕,不時起伏的焦燥、不確定的心裡狀態,確實是很強的生命慣性,不過經過幾個月的沈澱,我在內心澄靜且充滿著感恩的狀態下,做了離開教師會和教職的決定。感謝九年來,有這麼多的師長、朋友,甚至是站在對立面的環境破壞者,幫助我開闊生命的格局。能夠找到自己生命道路的人是幸福的,這不是犧牲,只是個人的選擇,其中最要感謝的是太太的愛與支持。
感謝教師會讓我有機會帶著教職參與台灣的環境保護運動,感謝教師會歷任理事長輝山、銘彬、正明、宗煌兄,以及歷任理監事、會長們、會員們,對根政與生態教育中心工作伙伴的愛護與支持。
感謝林岱瑾、蔡亦琦、薛淑文、王敏玲等專、兼職的工作伙伴,無怨無悔的付出,還有素玲、筱萍…等朋友提供的協助。
關於生態教育中心的後續發展,正由教師會理事會討論之中,我衷心期盼教師會能夠繼續支持「生態教育中心」這條社會關懷的道路,成為一股推動社會進步的力量。
至於我個人,正與社會各階層關心環境的朋友們,籌劃一個關心台全環境事務的新組織,根政將立足高雄,爭取更多人民的支持,集結社會資源,期能發揮更大影響,同時培養新世代的社運、政治人才。同時不排除任何為台灣長遠發展付出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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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根政2007/6/6
2007年6月1日 星期五
【水資源】誰把河川擰乾了
2006.8.26環保團體邀請陳水扁總統到湖山水庫預定地--幽情谷勘查, 筆者在現場解說,並在林內淨水廠進行簡報。 奈何已無法阻擋湖山水庫的興建。 |
集集堰與湖山水庫
文◎李根政<2007.06.01>
2003年起筆者與台灣各地的環境工作者,透過種種體制內外的行動試圖阻擋湖山水庫的興建,雖稍稍延緩水利單位的動工時間,但如今湖山水庫的預定地已大興土木,如果沒有更大的社會壓力,筆者在「誰把河川擰乾了」一書中,紀錄將被水庫淹沒消失的動植物名錄、歷來決策官員名單,也許就是該棲地的墓誌銘,有待後世評論。我知道許許多多的朋友,仍持續為本案奔走,抗衡著龐大的開發壓力,奈何全台火燒屁股的環境重案紛至沓來,筆者實在分身乏術,僅以本文再度提出關切。湖山水庫所涉及的水資源無盡需求,其實正是台灣這波大投資、大崩壞的前奏,筆者試以本文整合相關資訊,提醒執政當局懸崖勒馬。
水資源日益匱乏、污染嚴重,已導致全球十幾億人口的民生用水危機,衝擊全球經濟發展。更糟的是珍貴的水資源竟日益集中於少數人手中,使得社會更加不安、問題惡化,台灣專為特定大資本家而興建攔河堰、水庫者,首推雲林離島工業區─六輕。
翻開六輕建廠前的媒體報導就知道,供水一直是個大問題,1993年的媒體報導著:「大家關切焦點往往只放在台塑要求原水部分水價每立方公尺2.22元,與現行民生用水10.5元價差上,其實台塑如果經五年建廠完成後,長期供水問題目前仍看不到解決跡象。」「台灣省水利局宣稱枯水期每日可提供20萬噸公共用水,工業局也已協調雲林及彰化農田水利會以加強灌溉方式,調撥每日30萬噸用水,供六輕計劃使用,86年以後則由集集共同引水計畫支援,但這些承諾其實都還不夠。」「因為除了工業用水外,雲林縣府規劃的麥寮新市區,總面積2,820公頃,其中台塑希望建雲林長庚醫院、護專、宿舍、中小學及員工社區與長庚老人復健安養中心等,預計10年後將吸引15萬人,政府如不准興建瑞峰等水庫,長期供水肯定發生問題。」[1]
為了供應六輕的用水,移撥農業用水、興建集集攔河堰,這還不夠,必須再加上瑞峰水庫。這就是我們要付出的代價。
集集堰就蓋在台灣第一大河川濁水溪。
濁水溪流域面積達3,155平方公里。1939年八田與一興築全亞洲最大的灌溉系統,開啟大規模農田灌溉系統的建置,從日治時代以來灌溉著兩岸南投、彰化、雲林沖積平原面積約十萬公頃的農田。
然而,1987年,台塑在宜蘭設六輕廠失敗,轉向雲林離島工業區之後,濁水溪的命運被再一次改變了。水利單位聲稱:灌區自古皆以臨時攔水壩或河中開挖導水路等簡陋設施引水,在汛期常遭沖毀,枯水期水源不足造成各圳分水困難。為穩定水源供給、增加水量供應、減少沿海地下水抽取、補注地下水緩和地層下陷,並供應離島工業區用水,行政院乃於1993年正式核定集集共同引水計畫,此一時間恰與麥寮六輕同時啟動。
集集堰設了一條工業用水專用管路直達六輕,早在1997年7月即開始供水,但承諾的民生用水直到2005年林內淨水廠完工才供水,彰化八卦山旱灌到現在都還沒兌現,再者,該堰興建之初宣稱完工後可以每年讓雲林地區減抽2億噸地下水,恰恰彌補地下水的超抽量,解決地層下陷的問題,如今可說全數跳票。
這個攔河堰,在2002年全部完工營運之前,921地震、賀伯、桃芝颱風已在庫區累積達450萬立方公尺的大量土石,占有效庫容的45%,2003年又增加68萬立方公尺,迫使水利單位於2004年違反環評承諾,除水力排砂外,增加怪手、卡車進駐清淤,減至304萬立方公尺,然而,94年上游又送來38萬立方,目前庫區淤砂達342萬立方公尺。(經濟部水利署中區水資源局,2006)基本上,集集堰的功能已是大打折扣,清淤已成常態。在此情形下,供給目前台塑六輕每天30-40萬噸已是十分吃力,是否能供給雲林離島工業區的86萬噸用水,實在大有疑問。
攔河堰的興築,造成河道輸砂量減少,下游河道沖刷、切割嚴重,另外,從1988-2003年,彰雲大橋下的流量平均值為130.57CMS(指每秒.立方公尺),然而在2002年集集堰開始營運後,該年流量減為30.36CMS,2003年為44.35 CMS,整整減少了75%(水利署中區水資源局,2006)。開發單位委託的河川生態調查報告直言「溪流生物岌岌可危」、「攔河堰下游已無法適合蝦類生存」。究其原因除了颱風豪雨的天然因素外,主要是該堰每秒釋出0.6立方公尺的生態基流量太低、清淤工程導致河川頻繁改道、排砂頻率過高、魚道設計不良等原因所致。(水利署中區水資源局,2006)
一座集集堰已差不多毀掉台灣這一條最長的河川─濁水溪,這還不包括帶給下游的問題,沙塵暴、外傘頂洲的消退、中華白海豚的滅種危機等。
瑞峰水庫、湖山水庫
有了集集堰供水給六輕,還是不夠,水利單位於是陸續規劃水庫。然而為了強化水庫興建的正當性,水利單位不斷宣稱興建水庫是為民生用水而非給工業用水。
水利單位優先推動的是「瑞峰水庫計劃」,該計劃1994年就送進環評,全名就叫「雲林離島工業區水源開發可行性規劃瑞峰水庫環境說明書計畫環境影響評估第一期工作環境說明書」,而其開發目的也清楚指出「因為離島工業區需水量甚大,因此須另闢水源補充供應」(附圖一)。後來,該案被要求進入二階環評,名稱拿掉離島工業區改為「瑞峰水庫環境影響評估報告書」,開發目的增加為提供嘉義、雲林及南投等地區之遠程生活及工業用水,然而,竟將離島工業區的用水量從每日86萬噸灌水到118.90萬噸,藉以強化其開發的必要性(附圖二),該計畫在環評報告雖已在總體評估地質後指出「瑞峰壩址區地震頻繁且規模甚大」[2]不過,水利單位同樣認為工程可以克服一切,直到921地震重創瑞峰水庫的壩址區後,才宣告放棄。由於工業用水迫在眉睫,瑞峰水庫放棄後,使原本屬第二順位[3]的湖山水庫出線,2000年通過的湖山水庫計畫,還是明白指出「若與興建中的集集攔河堰聯合運用,將可供應離島工業區所需的中長期用水」。
然而,為什麼水利署不斷宣稱水庫開發是為了民生用水?原因除了因應環保團體的批評外,其依據主要是二個開發案的環評審查結論─「以供應雲林、南投地區民生用水為第一優先,六輕以外之用水為第二優先。」[4]不過,仔細了解這個要求,就知道這只是文字遊戲,大部分的水還是可以供應給離島工業區。
因為,迄今湖山水庫沒有任何供水到南投的配套計畫,而目前雲林地區的民生用水需求每日僅約20萬噸,早在集集堰的運作要點中就規定,豐水期要提供每日20萬噸、枯水期10萬噸的水給民生用水,在林內淨水廠已完工運作下,民生用水如果不抽地下水,缺的只是每年2-5月間,每天10萬噸的水,4個月加起來才1,200萬噸。然而湖山水庫與集集堰聯合運用每日可供水69.4萬噸,每年供水量達2億5,331噸,就算水庫真的供應民生用水,換算起來對雲林民生用水量的貢獻量不到5%(4.73%),其他的水,就可以優先供應六輕以外的用水了。
簡而言之,為了枯水期每天10萬噸的民生用水,卻要蓋一座每天可供應69.4萬噸的水庫,實在不符比例原則,也太牽強了。
水利署中部水資源局曾提出一份說帖指出:「雲林目前的民生用水需求量為每日25萬噸,至民國110年將達每日33萬噸,加上支援彰化、嘉義各4萬噸,民生用水量每日將達41萬噸」[5]這個說法,表面上有理,實則是障眼法。其一,是民生用水的增量,在台灣出生率逐年下降,雲林人口增幅有限的情況下,用水量顯然是高估;其次,原本集集堰所承諾的每日20萬噸的水,如果真的全部改為湖山水庫供應了,這20萬噸的水就可以搬去給離島工業區,按照前述中水局這個算法,筆者初估湖山水庫完工後每天可增加48.4萬噸的水給離島工業區[6],足以供應台鋼和國光的需求。
總而言之,不管是瑞峰或者是湖山水庫,其開發的原始目的都是為了離島工業區,優先供應民生用水只是環評委員的要求,而且這個要求並無損於水庫興建的出發點。因此,前經濟部長何美玥於2005年表示兩大投資案(台塑大煉鋼廠、國光石化公司)工業用水以開發湖山水庫為主(2005.6.21,工商時報),是再清楚不過的事實,也不違反環評承諾。
其實這個辯論可以到此為止,因為中部地區的水資源問題,說穿了,如果不是因為工業用水的需求飛漲,怎麼需要不斷追加水利工程?再者,令人憂心的是,中部水資源在高耗水工業持續擴張下,湖山水庫也解決不了問題。
(作者為地球公民協會執行長、環保署第六屆環境影響評估委員)
※本文原載於96年4月26日生態教育中心第96期電子報
參考資料:
[1] 經濟部水利署中區水資源局,2006。集集共同引水計畫環境影響差異分析報告(修正稿)。
[2] 經濟部,2000。雲林縣湖山、湖南水庫環境影響評估報告書。
http://ivy3.epa.gov.tw/eiadoc/eiaweb/fun02/web21.asp
[3] 台灣省政府水利處,1998。集集共同引水計畫─共同引水營運管理系統規劃設計及施工試運轉規劃設計階段─專題報告二:共同引水運轉規劃。
[4] 經濟部水資源局,1997。瑞峰水庫環境影響評估報告書。http://ivy3.epa.gov.tw/eiadoc/eiaweb/others/content.asp
[5]經濟部水資源統一規劃委員會,1994。雲林離島工業區水源開發可行性規劃瑞峰水庫環境說明書計畫環境影響評估第一期工作環境說明書。http://ivy3.epa.gov.tw/eiadoc/eiaweb/others/content.a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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