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到主要內容

【四十告白】生命的連結─陳玉峰老師之母喪

李根政2007.2.22

從1998年開始,我受陳玉峰老師影響,開始投入山林保護的運動,雖然一個在中部,一個在高雄,但常電話連絡,向請請益運動理念與實際操作事務,2002年我成為他的研究生,許多人都說我是他的「大弟子」。

對於這個稱號,老實說,我內心有些排斥。一方面自覺承接老師的部分只有在環境運動的某些面向,其他方面實在差得遠極了;二方面是近9年來,彼此的互動多數在公共事務上的高度默契,極少涉及私領域,對於「弟子」這種比學生更為親密入室的形容,還是不習慣。

陳老師的內在極為柔軟,總是在他能擠出的有限時間中,表達他最濃烈真情的關懷,因此,常常可見在公開場合上聆聽他已擬好稿子的真情告白。但人情事故大都靠「搏揉」而來,熟悉、親切感最為重要,加以陳老師談話習慣不喜東拉西扯,沒有重點,以致許多人與陳老師談話都感壓力,永遠有距離感。

在研究所期間,由於高雄辦公室、家庭和台北環運事務上的牽拌,很少跟隨老師調查,更未盡弟子之誼提供絲毫的協助。陳老師有意叫我留在台中,但我離不開第二故鄉高雄的風土、人情,只能明白拒絕。師生緣始終未能在時間、空間上圓滿。

去年11月,接獲老師母親許秋菊女士往生訊息,先致電楊國禎老師詢問有無需協助之事,楊老師隨口講了一句,你是陳老師的「大弟子」應如何云云。

在生死大事前,做為陳老師弟子的身份,不知怎麼的變得比以前更真實。11月25日偕同另一半怡賢,搭乘忘年之交蘇振輝董事長的車子,到北港參加許女士的告別式,在家祭的小教堂中,我和陳老師的家人、少數友人一同見證了整個禮拜過程。當下,出現了一種奇妙的、說不上來的內心轉折,我和陳老師的家庭、週遭的蘇董、楊老師等許多長期關心環境的師友們,似乎在此刻建立起一種親人的情誼。

我相信是許女士在死後,用其無形的手將我們這群圍繞在陳老師身邊共同守護環境的朋友,像親人般緊密的編織在一起。

這個網誌中的熱門文章

台灣大伐木時代,到底砍了多少樹?

文☉李根政,2016 2005年,筆者寫了一篇文章「 台灣山林的悲歌 」,簡略描述森林開發破壞史,由於是為了提供讀書入門,文章撰寫相當簡略,不足以呈現台灣山林開發的完整面貌。 由於許多網友常常引用前二段的數據,我認為有必要呈現數據的來源,於是進行了這部分的補註和部分修訂,提供各界參考。 ------------------------------------------------ 1912年~~日治時代,開啟伐木事業 台灣大規模的伐木事業開始於日治時代,1912年,阿里山區第一列運材車自二萬坪開出。自此,台灣百萬年的原始檜木林開始遭到慘烈的殺戮,漸次淪亡。如今,阿里山留有一座樹靈塔,即為日人大量殺伐檜木巨靈以至手軟、心驚,不得不建塔以告慰樹靈。總計在1912年~1945年間,官營的阿里山、太平山、八仙山三大林場共砍伐森林約18,432公頃、材積約663萬立方公尺,平均每年伐木20萬立方公尺左右。(註一) 日治的伐木事業,以完整的森林資源調查為本,編定森林計劃、劃分事業區,奠定了台灣現代化的林業經營的基礎。前林業試驗所所長林渭訪對此給予「伐而不濫、墾而有度」的正面評價。 然而,高山的伐木所代表的也是對原住民的步步逼近與管控,當數條深入內山、橫貫東西「撫番」道路開闢完成,原住民也隨著檜木巨靈傾倒,被迫往山下遷移,爾後日益失根、凋零。緊接著在二次大戰末期,實施戰備儲材,日本當局允許軍部直接伐木,為了取材方便,甚至連保安林都大肆砍伐,20萬公頃以上的林地遭廢,為日本治台留下一頁山林的血淚悲歌。 1945年~~國民政府時代,伐盡台灣檜木林 1945年國民政府來台後,推動「以農林培植工商業」的產業政策,開始大量砍伐原始森林,除延續日人所遺留林場外,更捨棄原有的伐木鐵路、索道,改開闢高山林道,進行新林場全面皆伐的作業;1956年在十三個林區厲行「多造林、多伐木、多繳庫」之三多林政(焦國模,1993);1958年更公布台灣林業經營方針:下令「全省之天然林,除留供研究、觀察或風景之用者,檜木以80年為清理期限,其餘以40年為清理期,分期改造為優良之森林。」這一連串耗竭式的伐木政策,鑄下台灣森林全面淪亡的悲劇,也帶給土地無止境的災難。 是年「八七水災」發生,次年又發生「八一水災」,1963年「葛樂禮颱...

【守護森林】台灣山林的悲歌

文☉李根政 1912年~~日據時代,開啟伐木事業 台灣大規模的伐木事業開始於日本時代,1912年,阿里山區第一列運材車自二萬坪開出。自此,台灣百萬年的原始檜木林開始遭到慘烈的殺戮,漸次淪亡。如今,阿里山留有一座樹靈塔,即為日人大量殺伐檜木巨靈以至手軟、心驚,不得不建塔以告慰樹靈。總計在1912年~1945年間,官營的阿里山、太平山、八仙山三大林場共砍伐森林約18,432公頃、材積約663萬立方公尺,平均每年伐木20萬立方公尺左右。 日本的伐木事業,以完整的森林資源調查為本,編定森林計劃、劃分事業區,奠定了台灣現代化的林業經營的基礎。前林業試驗所所長林渭訪對此給予「伐而不濫、墾而有度」的正面評價。 然而,高山的伐木所代表的也是對原住民的步步逼近與管控,當數條深入內山、橫貫東西「撫番」道路開闢完成,原住民也隨著檜木巨靈傾倒,被迫往山下遷移,爾後日益失根、凋零。緊接著在二次大戰末期,實施戰備儲材,日本當局允許軍部直接伐木,為了取材方便,甚至連保安林都大肆砍伐,20萬公頃以上的林地遭廢,為日本治台留下一頁山林的血淚悲歌。 1945年~~國民政府時代,伐盡台灣檜木林 1945年國民政府來台後,推動「以農林培植工商業」的產業政策,開始大量砍伐原始森林,除延續日人所遺留林場外,更捨棄原有的伐木鐵路、索道,改開闢高山林道,進行新林場全面皆伐的作業;1956年在十三個林區厲行「多造林、多伐木、多繳庫」之三多林政;1959年更公布台灣林業經營方針:下令「全省之天然林,除留供研究、觀察或風景之用者,檜木以80年為清理期限,其餘以40年為清理期,分期改造為優良之森林。」這一連串耗竭式的伐木政策,鑄下台灣森林全面淪亡的悲劇,也帶給土地無止境的災難。 是年「八七水災」發生,次年又發生「八一水災」,1963年「葛樂禮颱風」,又引起大水災,此時社會輿論已有檢討之聲,但伐木量仍急劇昇高,1965年到1975年之間,每年平均伐木面積超過1萬公頃,其中又以1971年的1萬6千多公頃為最高峰。 1975年由於政府開始注意森林對國土保安的重要,加上幾大林場的檜木林已幾乎伐盡,伐木量逐漸降低。1991年政府以行政命令宣布禁伐天然林,大規模的伐木才正式進入尾聲。 總計,國民政府來台後,共砍伐34萬4千多公頃的林地,面積超過三座玉山國家公園。材積約4,456萬7千餘立方公尺,如果以長...

【守護森林】從黑心柳杉看台灣的林業

柳杉是台灣百年林業最具代表性的造林樹種, 從日本時代延續到國府,這二大殖民政權, 至今,伐木與造林的歷史及傷痕,還沒得 應有的重視, 不會講話的台灣森林,也需要轉型正義。 文⊙李根政 2002年2月21日報載「柳杉黑了心」─台灣北部山區一萬五千公頃、約三千萬株的柳杉造林,近來發現疏伐砍下的柳杉中,八成以上罹患「黑心症」 ,林務局號稱考量水土保持功能,計劃近期內以每五公頃為一單位,採用漸進方式逐步砍伐這批柳杉,並就地在山區標售。新竹林管理處的蕭煥堂課長並表示,林務局將在砍伐後的林地改種香杉、紅檜、台灣杉、櫸木、烏心石等本土樹種,一來讓台灣的林相恢復鄉土面貌,二來也可以徹底解決黑心柳杉的問題。林務局黃裕星局長則表示,這一次計畫將柳杉作行列疏伐,並不是為了黑心症,而是為了改善生態環境,因為這些柳杉都已屆高齡期,將逐漸老化,因此趁這個時候改善林相。 這個新聞觸動了一位林業老兵黃英塗先生,對日、台百年來林業經營的深刻體驗,揭發了台灣林業經營局部陰暗的膿瘡。 透過陳玉峯教授的引介,我和中心的二位同事在週末的早晨從高雄前去拜訪黃老先生。黃老先生民國49年從台大畢業,歷任水里、和社等營林區主任,63年從日本九州大學林產研究所畢業,去年剛從溪頭森林遊樂區森林育樂組主任退休。 由於對事理的堅持,黃老先生以口頭及書面提供了本文寫作的基本資料。 台灣引進柳杉的歷史 1895年日本據台,準備在台灣推廣日本扁柏和柳杉,1891年(民前10年)日本土倉株式會社公司(伐木業者)於是從日本引進柳杉在烏來龜山一帶栽植,但種植失敗。 而真正影響日後柳杉造林最大的,咸信應是始自目前的溪頭森林遊樂區。明治35年(1901年)日本東京帝國大學台灣演習林成立了,第一任主任西川末三決定引進奈良縣-吉野川-川上村的「吉野柳杉」,由於溪頭是山谷地形,濕度高,氣候和原產地相當接近,明治39年便選定了溪頭進行柳杉的造林試驗,種植的地點即是今日溪頭米堤大飯店前的「西川造林地」。(註一) 明治43年(1909年)西川末三引進吉野柳杉來台播種,2年後正式栽植,(1911年)種植了十年之後,日本東京大學教授吉野正男進行調查,結果發現其生長的高度、直徑竟比日本原產地高出二倍以上,這個成功的經驗,促使台灣演習林、阿里山等地陸續種植柳杉。 黑心柳杉不是病 柳杉( Cry...